“對了林醫生，關于這次事件，您還有什么話要問我的嗎？這次事件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對吧？”宋偉業輕聲說，“我怕下次你來了，我就沒有力氣說話了。”
“您就放心休息吧，不要操心其他的事情了，這些事情我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林牧邈鄭重地說。
“好吧，我聽您的。”宋偉業又笑了笑，“最近我好像越來越喜歡笑了，之前剛得知患上絕癥的時候，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現在反倒看開了。”
“人嘛，終有一死，無論早晚，只要不留遺憾就好了。”宋偉業的眼神中充滿了釋懷。
“這兩天我在給我女兒錄視頻，我準備錄十三條，內容是從她六歲到十八歲的生日祝福。”
“我是從一部電視劇里學來的，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只記得那個媽媽找回走失多年的女兒后，給女兒補上了十幾年來缺的生日禮物，每一樣都又好看又昂貴。”
說到這里，宋偉業憨厚地笑了笑，“我這人腦子笨，不懂得怎么表達愛意，只能學習人家的方法了，可惜沒人家有錢，否則我一定買好多好多jellycat給我女兒。”
林牧邈緊緊地抿著嘴唇，沉默不語。
“其實還有一件事，一直困擾著我。”宋偉業輕聲說，“作為一名父親，我其實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因為我知道，我自己就是個沒本事的人，用我的方式去教孩子，只會讓她走上彎路。”
“但是，現在我知道該怎么教育她了。”宋偉業看向林牧邈的雙眼，“我會跟她說，‘你長大后，要成為和林醫生一樣善良、優秀、愿意幫助別人的人，幫助很多很多和爸爸一樣的人’。”
林牧邈的眉頭微微抽搐，鼻子也很酸澀，心中涌出深深的無力感。
“醫生，我還能活多久？”宋偉業輕聲問。
“大概......一個月......”林牧邈低聲說。
“還有一個月么，看來我還挺走運的，聽說很多患者得了這種病治好后會當場死亡。”宋偉業輕笑一聲，隨后長長地嘆了口氣，“真想最后帶女兒和妻子逛次商場，吃次正經餐館。”
“真想......健康地陪伴她們......”
......
離開病房后，林牧邈回去的路上一聲不吭，腦子里一直想著宋偉業說的話。
“怎么了？”葉淺蕓說，“讓我猜猜，你在為宋先生感到難過？”
“我在想，為什么人類會生病，為什么好人會因為生病死掉。”林牧邈的語氣很沉重。
“不知道啊，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葉淺蕓輕聲說，“但我們是醫生，做的工作就是阻止這種悲劇的發生，不是么？”
“但即使是醫生，也有救不回來的病人......”林牧邈低聲說，“別說治好他了，我連讓他和女兒最后逛一次商場都做不到。”
“可以的哦。”
“啊？”林牧邈意外地看向葉淺蕓。
“你是白細胞科的，所以可能不了解，事實上急診院有一種特殊的強心劑，能夠給予瀕死的患者最后的活力。”葉淺蕓說，“但是代價是壓縮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
林牧邈一怔，隨即默然，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雖然這種強心劑聽上去副作用很大，但他決定了解過后，讓宋偉業和他的家人自己選擇。
當生命走到盡頭，任何新的選項，都是奢侈的。
“具體的情況我知道得也不多，你可以去問問副院長。”葉淺蕓想了想，話鋒一轉，“還是去問問院長吧，這次的事件急診院總部非常重視，副院長好像在忙著寫報告。”
“院長現在在哪里？”
“聽說他在公園里種樹......”
“合理......”
......
公園。
“許禾，埃里克，你們怎么才種了這么幾棵就不行了？體力這么差，以后怎么面對強大的疫化患者？”詹鵬飛雙手環抱，義正辭嚴。
許禾和埃里克幽怨地盯著他，就像在看壓榨人民的資本家。
兩小時前，他倆扛著鏟子來到公園，準備早早完成今日份的綠化工作，然后回家睡覺。
可剛到公園，他倆就傻眼了。
他們看見詹鵬飛脖子上掛著毛巾，穿著白色背心和沾滿塵土的工裝褲，嘴里叼著四根煙，郁悶地挖土種樹，比起昨日的他們還要狼狽。
上前問過后才知道，詹鵬飛今早剛踏入主樓大門，就被楊故昇攔住，以沒穿院長大褂的理由，被強行派遣到了公園里來種樹。
他當即就不樂意了，往地上一躺，撒潑打滾。
然而楊故昇根本不吃這一套，一腳把他踹出了大門外，并聲稱不種滿三十棵樹不準他回來。
原本詹鵬飛正在累死累活地種樹，腦子里琢磨著要不要偷偷開溜，忽然看見憨厚老實的許禾和埃里克扛著鏟子送上門來，嘴角隨即勾起一抹賊笑。
“院長，我們的二十棵早種完了，憑啥你的三十棵也讓我倆種啊？”許禾憤憤不平。
“嘿。”詹鵬飛一瞪眼，摘下嘴里的四根香煙，“這是身為院長的我在磨煉你們的意志，作為醫生，連種樹的鏟子都拿不穩，怎么拿好手術刀？”
許禾和埃里克有苦難言，只得屈服于詹鵬飛的淫威之下。
“院長！”林牧邈從公園門口走了過來。
“哦喲，早上好啊，你也來種樹啊？”詹鵬飛用毛巾擦了擦汗，“閑來無事搞搞綠化，感覺自己有在為抵抗全球變暖出一份力呢。”
許禾和埃里克握鏟子的手爆出青筋。
“不是的，我是想來問問您關于強心劑的事。”
“你說的是艾莎博士發明出來的那個東西？”
“那個是艾莎博士開發出來的產品？”林牧邈一愣。
“是啊，這個產品是專門用于緩解病人生命末期的痛苦，讓他們能夠實現最后愿望的產品。”詹鵬飛說，“雖然副作用很大，但意外地有很多患者選擇使用，目前各分院內都非常緊缺。”
“怎么，你也想給你的病人用？”
“是的。”林牧邈點頭，“我前天收治了一名患者，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個月了，現在只能臥病在床，可是這樣的卻他想陪妻子和女兒逛商場，盡管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奢望。”
“但是我想幫他實現這個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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