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山本稻夫辦公室門口。
林牧邈輕敲了兩下房門。
“請進。”一道沉雄的聲音從門后傳出。
林牧邈擰開房門，山本身著一身深褐色和服，提著沾染墨水的毛筆，神情肅穆地站在書桌前。
桌上鋪了一張長長的宣紙，上面寫著一個“武”字和一個未完成的“極”字，筆鋒銳利，讓人想起肅殺的武士名刀。
身穿練功服時，山本是一名拳腳剛猛的武道大師，可換上和服提起毛筆后，他又搖身一變成了淵渟岳峙的書道大家，將東瀛文化中的剛與柔盡數融于己身。
林牧邈耐心地等待山本寫下最后一筆，然后將毛筆擱置在硯臺上。
“林牧邈？”山本將目光移向林牧邈。
“晚上好，山本老師。”
“你有什么事嗎？”
“我有一個請求，”林牧邈頓了頓，“我想請您在課余時間，額外加訓我。”
“為什么？”
“因為馬上就到演習的時候了，我想在此之前盡可能地提升近身格斗能力，”林牧邈說，“而且我只有半年時間，必須盡快達到畢業要求。”
“你誤會了，我并沒有在問你來找我的動機。”山本說，“我是在問，我為什么要幫你？”
林牧邈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傳授武藝，就像在鍛造一柄名刀，只有經過無數次的淬火錘煉，刀刃才能在功成的那一刻展露鋒芒。”山本緩緩地說，“這一切要花費漫長的歲月，所以鍛造之初，刀匠就要確保手中的材料是最好的。”
“可我并不覺得你是一塊好材料。”
“請問這是為什么呢？”林牧邈問。
“入學第一天，你就與人爭斗，可見你因為獲得了特殊能力而變得心氣高傲，”山本說，“而且雖然我不知是為何，但你居然聲稱要在半年內畢業，這更說明了你的浮躁。”
“對武者來說，浮躁意味著脆弱，遇到阻難就會退縮，”山本說，“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老實說，我甚至覺得你不應該畢業，這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在這里好好再鍛煉幾年吧。”
林牧邈心里一沉，上午自己為了不讓阿爾德里奇受到懲罰，故意攬下責任，沒想到竟給老師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山本老師，我想這其中有些誤會。”林牧邈說，“半年內畢業也并非我的本意，其實那是有原因的。”
“無需多言，這本就是你自己的選擇，沒人可以強迫你。”山本說完，拈起毛筆就要去清洗。
“山本老師，”林牧邈說，“難道我是軟弱還是堅強，您僅憑第一眼印象就能下定論嗎？”
山本緩緩地轉過身，看著他的眼睛。
“聽聞貴國古代名刀匠鍛刀后，總有‘試斬’環節，新刀是好是壞試過才知，從沒聽說過有人直接將新刀收入刀鞘擱置一旁的。”林牧邈說，“至少，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可以嗎？”
“你想怎么證明？”
“老實說，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獲得您的認可，”林牧邈說，“但或許，我們可以再對練一次。”
山本沉默許久，微微頷首。
......
訓練場。
林牧邈吃下一粒抑制藥片后，筆直地站立在擂臺上，對面三米處是身穿練功服的山本稻夫。
“上午的時候，考核目標是在我手上堅持一分鐘。”山本說，“但這一次，你要和我對練一小時，并且我不會留手，如果你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堅強，一個小時的考驗輕而易舉。”
林牧邈眼皮一跳，格斗課上他才堅持了五秒，這一下子要挨一小時的打，屬實不簡單。
“膽怯了？”山本冷冷地說。
林牧邈深吸一口氣，擺出上午學的架勢：“來吧！”
話音剛落，山本迅速沖到他面前，一記側鞭腿閃電般襲來。
林牧邈躲閃不及，只能雙手抵擋，另一邊露出了一瞬間的空檔。
山本毫無放水的意思，抓住破綻就是一記沖拳，重重地打在林牧邈的胸口。
林牧邈悶哼一聲，被打得倒退數米，跌坐在地上，胸口火辣辣地疼，像是被鐵錘砸到了似的。
“孱弱！”山本厲聲喝道。
林牧邈支起身子站起來，再次擺出駕駛，眼中透著強烈的不屈：“再來！”
山本的表情不悲不喜，二話不說上前又是一個過肩摔。
這一次，林牧邈感覺整個背部都在隱隱作痛，緩了整整十秒才站起身。
接連受挫讓他也有了幾分火氣，他攥緊雙拳，怒吼著沖向山本。
......
漫長的一小時終于過去，計時器發出悅耳的噪音。
林牧邈癱軟在擂臺上，大口喘氣，身體無處不痛，手臂、腿部全是淤青，光是看著就讓人心驚膽戰。
“軟弱不堪。”山本丟下這句話，就自顧自地轉身離去，毫無理會林牧邈的意思。
他曾在部隊里擔任上尉，在部隊里戰友們固然會互相幫助，但是只有被認同，能托付后背的人才配稱之為戰友。
林牧邈苦笑一聲，受了這么多的苦，連合格沒有都不知道，真是叫人頭痛......
“小邈！你怎么了！”
林牧邈扭頭一看，葉淺蕓神色慌張地跳上擂臺，用驚惶的眼神快速檢查他身上的傷。
“我沒事，嘶......”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事！能站起來嗎？”葉淺蕓輕輕扶著林牧邈的背，然后將他的胳膊放在脖子上，支撐著他站起來。
“你不是去找山本老師了嗎？到底發生了什么？”葉淺蕓問。
“我原本想讓山本老師私下里多指導我一下，沒想到他對我的印象很差，認為我是浮躁又軟弱的人，”林牧邈苦澀地笑了笑，“我請求他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然后就被打成這樣了。”
“你是笨蛋嗎？不指導就算了啊，干嘛把自己搞得一身傷？”葉淺蕓嚴厲地責怪道。
“小蕓，我是白細胞科的，戰斗是我的職責。”林牧邈輕聲說，“這些都是我必須邁過去的坎。”
“先別說這些了，回宿舍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
“嘶......”林牧邈發出顫抖的聲音。
“忍一忍，你的傷口必須用酒精消毒。”葉淺蕓用沾了酒精的棉簽，輕輕涂抹他手肘的傷口。
“哎喲......”林牧邈再度發出痛苦的呻吟。
“哼，現在知道疼了，”葉淺蕓生氣地說，“笨蛋！”
林牧邈嘆了一口氣，受了這么多傷，可山本貌似依舊沒有轉念的意思，可能一次毒打并不足以讓他改變對自己的看法。
“好了，我做了大致的處理，”葉淺蕓說，“這兩天好好養傷，千萬別影響到演習時的狀態。”
“知道了小蕓。”林牧邈笑著說。
葉淺蕓白了他一眼，徑直離開了他的宿舍。
林牧邈嘆了一口氣，一邊呻吟一邊將自己放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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