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想起李爺爺疫化后，仍然對象棋有反應。
這說明，雖然疫化后的患者陷入了癲狂，但至少短時間內，還殘留有一些身體健康時的記憶。
而趙奶奶曾多次提到過，如果出院了就要去跳廣場舞！
這樣說來，要是趙奶奶也像李爺爺那樣保留有一些記憶的話，很有可能會回到經常去跳舞的廣場。
趙奶奶曾跟林牧邈提起過，自己和舞友們最常去的廣場是荷花山公園廣場。
想到這，他深吸一口氣，帶著沉郁的心情走出了醫院。
......
咚咚。
“請進。”楊故昇說。
進來的人是威爾，被楊故昇派去追趙奶奶的人，斯拉夫血統賦予了他優雅的金發和輪廓分明的五官，不過此時他的臉上布滿了愁云。
“找到了嗎？”楊故昇問。
威爾搖搖頭道：“沒有，我懷疑患者躲到了某個隱秘的地方，因為如果她出現過的話肯定會被我們發現。”
值得注意的是，威爾此時說的是波蘭語，而楊故昇說的是中文，但他們的對話卻暢通無阻，如果有人看見這一幕的話，恐怕會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楊故昇沉吟幾秒，說：
“根據林牧邈的描述，患者與他發生沖突后，一度被重創，體力應該被消耗了不少，所以才會躲起來，但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估計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近期可能就會出現。”
“加強警惕。”
“是。”威爾點頭道。
......
林牧邈坐在長椅上，耷拉著眼皮注視著廣場內來來往往的人群。
現在是下午一點，他不知道趙奶奶會不會出現，何時會出現，所以他打算一直在這里等著。
他的心情五味雜陳，既希望趙奶奶出現，又不希望面對她。
雖然苗曦說，每一位疫化的患者都在祈求解脫，可一想到趙奶奶慈祥的笑容，他就頭痛欲裂。
時間一點點過去，轉眼間，太陽西沉，月亮高升，廣場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老人。
他們手上都拿著明艷的紅扇，宛如在黑夜中燃燒的火把。
老人們陸續組成了方陣，一名老奶奶將隨身音響放在了隊伍最前面，音響開始播放《好運來》。
在歡樂喜慶的音樂聲中，幾十位老人邁開舞步，手中紅扇開合，在空中揮舞出一道道絢爛的弧線。
每位老人都在揮灑汗水，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林牧邈雙眼無神地看著這一幕，歡樂的氣氛絲毫沒有感染到他，就好像兩邊的空氣都被隔開了一樣。
一曲過后，老人們紛紛散開，從包里拿出水瓶，稍作休息。
這時，領頭的老奶奶無意間瞥到了林牧邈，眼睛一亮向他走來。
“哎呀，這不是小邈嗎？”
林牧邈認識這位老奶奶，她姓孫，以前他去探望趙奶奶時，曾碰到過她，那次趙奶奶拉著他的手好一頓夸，說他每次復查都要來看自己，讓她感覺自己跟有了孫子似的。
“孫奶奶好。”林牧邈輕聲打招呼。
“你好啊，你怎么一個人來這了？這大晚上的風這么大，你又在生病，可別燒得更厲害了！”
林牧邈搖搖頭：“孫奶奶，我的病已經好了。”
孫奶奶一愣，旋即笑著說：“是嗎，那太好了，年輕人身體健康才能好好學習。”
“那你趙奶奶的身體怎么樣了？”
林牧邈的手一抖，猶豫了片刻，說：“她的病......好些了。”
“是嗎，那敢情好啊。”孫奶奶笑容更加燦爛了，“她已經好久沒來跳廣場舞了，我們這些老人家是盼都盼不來啊。”
她轉身向正在休息的幾位老人招手大喊：“喂！快過來！”
老人們聽到后紛紛圍了過來。
“怎么了？”一名老爺爺問。
“介紹一下，這個是小邈，小趙認識的小伙子，他說小趙的病有好轉，沒準過段時間就能來和我們跳舞了！”
“是嗎？”
“那太好了！”
“小趙都病好久了！”
眾人接連發出喜悅的感嘆聲。
“小邈，你可不知道，我們最近還學了點新陣型，就等小趙回來和我們組隊了。”孫奶奶炫耀地說。
幾位老人默契地張開紅扇，有的蹲下有的站著，手里的扇子不停地抖動，擺出了一個十分氣派的圓形陣型。
看著這喜感又溫馨的一幕，林牧邈不禁輕笑出聲，可看到陣型中間的空缺時，他的笑容又瞬間凝固了。
“小趙這段時間沒來，我們專門給她留了中間位，按照你們年輕人的說法，這叫……叫什么來著？”
“c位！”老爺爺提醒道。
“對對對，c位！我孫女說，這是那些明星組合里最好的位置。”孫奶奶喜笑顏開，“小邈啊，你回去跟小趙說，趕緊養病，大家都等著她來站c位嘞。”
林牧邈低著頭，眼神飄忽：“好......”
“謝謝你啊小邈。”孫奶奶轉頭看向一眾老人，“好了，咱們跳下一首吧。”
林牧邈沉著肩坐回到座椅上，把沖鋒衣后的兜帽蓋在頭上，不知在想什么。
老人們跳了一首又一首，直到晚上九點才散去。
黝黑的荷花山上，密密麻麻的白楊樹和梧桐樹隨晚風搖曳，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斑駁樹影在廣場上不停變幻，遠遠看去渾如群妖亂舞。
林牧邈靠在長椅背上做了個深呼吸，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來。
他即將面對的不只是那個慈祥和藹的趙奶奶，更是力量強大的疫化患者，容不得一點分神。
林牧邈握了握拳，感受著身體內流淌著的力量。
雖然楊故昇提醒過他一周內不要使用癥狀，但他覺得自己是可以使用出來的，只是不知道能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這場戰斗，必須速戰速決。
時間來到凌晨三點，漆黑寂靜的廣場上，人影早已散盡。
狂風呼嘯而過，吹得林牧邈的兜帽和衣袂嘩啦作響，如泣如訴。
墨黑的天空下起了雨，細針般的雨點淅淅瀝瀝地打在地上，也浸濕了林牧邈的身體。
他一動不動地低頭坐在長椅上，兜帽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遠處荷花山上的樹林里響起一陣沙沙聲，緊接著是一串低沉的腳步聲，仿佛有人拿重物一下一下地砸向地面。
林牧邈緩緩抬頭。
借著微微透過云層的月光，他看見熟悉的怪物一步一步地走到廣場中央，仰著頭，不做聲也不動彈。
雨水混著膿液和黑血從它的身上順流而下，像是要洗凈它身上的污穢。
林牧邈將兜帽掀開，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怪物，身上的皮膚逐漸變紅，頭發也變成雪白色。
他的身體向周圍蕩漾出一股股熱浪，熱浪將衣服瞬間烘干，淋在身上的雨被盡數蒸發。
漆黑朦朧的夜里，他的雙拳燃起熊熊金焰，照亮了半個廣場！
怪物察覺到了如烈日般滾燙的林牧邈，原本略顯彷徨凄楚的臉，陡然間變得無比猙獰。
它咆哮一聲，現出利爪劃開雨幕，向林牧邈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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