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李繼先也懂,可他管著虎威軍的糧草,深知情況有多嚴重,忍不住說道:
“大人!我們走得太急,只帶了一萬人十天的口糧,若是再賑濟難民,只怕全部拿出來,也撐不了一兩天!”
李繼先的擔心沒錯,北面受災嚴重的郡縣已有四五個,這么多難民都在往南方跑,一萬人的口糧能頂什么事?
就眼下看到的,聚集在沈丘縣田間的難民就有數萬之多。
而且不知誰傳出了這里有鴨子的消息,難民正在成群結隊的往這里趕,形勢只會越來越糟。
這些人都餓急了,一個個蓬頭垢面,仿佛餓鬼化身,有人剛抓到鴨子,毛都不拔,就直接放到嘴里生啃。
那場面,看得久經沙場的胡大錘都瑟瑟發抖。
不一會兒,士卒將鴨子都收了回來,一清點,就這么會兒功夫,就少了兩千多只,李繼先更是急得心里直滴血。
這種突發狀況,完全超出大伙預料之外,人人都覺得無比棘手。
朱文正沉默半響,仍然堅持道:
“不管如何,先開倉放糧,難民不吃飽,救災工作無法展開,待著也是浪費時間!
至于糧草問題,我走時已下令中書省,會盡快運過來!”
李繼先長嘆一聲,知道沒辦法,只能說道:
“那就煮粥賑災,煮成粥,至少還能多撐幾天!”
一萬虎威軍開始埋鍋造飯,就地煮起了粥,有了糧食救濟,數萬難民在士卒維持下,排起長隊,一個個滿懷希望的等待著。
朱文正看到許多難民連個像樣的碗都拿不出來,用兩只黑黢黢的臟手捧起來就喝,竟然也不知道燙。
喝著喝著,不少人還悄悄抹起了眼淚。
朱文正看到眼前一幕,心里頓覺堵的慌:
“把虎威軍的碗筷拿出來,讓大家拿碗喝!”
薛成第一次為官,見到這一幕也是百感交集,忍不住嘆道:
“大人一心為民,下官十分欽佩!只是我們一施粥,消息傳開,勢必有更多難民趕來,若無準備,只怕會釀成大禍!”
朱文正當然清楚其中的風險,現在的關鍵,就看朱標和楊憲等人,能不能壓住中書省,干出一番成績來。
…………
就在朱文正離開南京的同時,朱標也一大早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其實他昨晚一晚都沒能入睡,身為朱家長子,他經歷過朱元璋早年起家的疾苦。
那時朱元璋還很弱小,時常也是東奔西跑,吃了上頓沒下頓,遇到情況不好時,馬皇后就會摘些野菜,拌著粗糧煮成稀粥給他吃。
朱標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那野菜吃在嘴中苦澀粗糙的感覺。
那時他正在長身體,長期這么個吃法,營養哪里跟得上,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朱標身為老大,反而沒有朱棣幾人長得粗壯結實。
一想到如今蝗災肆掠,不知多少百姓要落個家破人亡,朱標就覺得寢食難安,哪里還睡得著?
即便太陽還沒出來,朱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趕去中書省看看再說。
沒想到等朱標匆匆趕到中書省時,胡惟庸早已正襟危坐,對著公文忙碌了。
“胡大人,怎么這么早?”
朱標好奇的問道。
胡惟庸抬起頭,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國家危難,微臣不敢怠慢,自當全力以赴!”
朱標吃了一驚,下意識說道:
“難道胡大人一晚都沒休息?”
胡惟庸一臉正色,語氣肅然道:
“蝗災緊迫,哪里還睡得著?”
朱標并不清楚胡惟庸的為人,頓時大為感動,沒想到胡惟庸不光人長得帥氣,還如此任勞任怨,當真是國之棟梁。
朱標忍不住夸贊了胡惟庸幾句,正說話時,楊憲、劉伯溫、陳亮等人也先后趕到。
朱標本來是第一次參政,心中十分沒底,待見到大家對災情都如此上心,頓時又欣慰又激動,忍不住說道:
“有眾位大人在,國家何其有幸!”
胡惟庸兩手一拱,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道:
“這都是臣等應該做的,倒是太子應當保重龍體,注意休息!”
胡惟庸拍馬屁的本事,深得李善長真傳,劉伯溫早就見多不怪。
楊憲剛進中書省,卻是一臉不屑,直接把話題拉向正事道:
“不知胡大人通宵達旦,可有成績,平章大人在前邊救災,還等著糧食過去呢!”
糧食稅收,向來是李善長一黨親自把持,楊憲根本插不上手,故而有此一問。
一聽這話,朱標看向胡惟庸的神情,也變得期盼起來:
“大兄……平章大人走時特意交代,糧草是重中之重,不知何時可以發出!”
胡惟庸“嗖”的一下站起身,慷慨激昂道:
“請太子放心!微臣竭盡全力,簡化一切手續,調動大量人力船力,最多只需兩日,第一批救濟糧,既可北上支援!”
朱標聽完大喜過望,忍不住稱贊道:
“胡大人真乃神速,如此一來,災情就有救了!”
楊憲聽完卻大為驚訝,跟劉伯溫兩人對視一眼,均是一頭霧水。
胡惟庸這是轉性子了?
怎么突然變得如此賣力?
兩人雖然都有些不解,但不管怎么說,只要他能盡快發出糧草,就是好事一件!
朱標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拉著胡惟庸的手道:
“此事最緊要,一定要派得力人手押送!”
胡惟庸想都沒想,直接說道:
“陳亮大人認真負責,由他親自押送,一定不會出錯!”
陳亮瞪大兩眼站在一旁,沒想到胡惟庸商量都不商量,這就把他給賣了。
你想在太子面前表現,自己表現就是了,干嘛要把我給推出去?
這押送糧草可是件苦差事,責任還出奇的重大,老子不去行不行?
可太子就在面前,陳亮想推辭又說不出口,沒想到劉伯溫突然插話道:
“陳大人還要在中書省操勞,不如就讓我跑一趟吧!”
朱標沒多想,還以為劉伯溫是過于關心,只有劉伯溫自己知道,胡惟庸的反常表現,讓人實在無法放心吶!
朱標還沒來得及開口,胡惟庸已經搶先說道:
“值此非常時期,劉大人還要坐鎮京城,嚴肅法紀,怎能輕易離開。
押送糧草一事,還是交給陳大人!”
說完,胡惟庸悄悄對陳亮使了個眼色,那眼神中包含著一種,只有陳亮能懂的兇芒。
陳亮一個哆嗦,急忙應承道:
“不用爭了,就由我去吧!”
看到大家爭先恐后,朱標十分欣慰,出言勉力道:
“那就有勞陳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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