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陳友諒做事十分果決,讓他在危急中保住了手中幾萬人馬。
但他這一走,剩下的元軍更是群龍無首,局面很快陷入全面崩潰之勢。
無數元軍開始逃出大營,奔著北方倉皇而去,明軍士兵三五成群,緊隨其后,一路追著元軍打。
徐達站在小土坡上,什么也看不見,只聽見四面八方都是喊殺聲,而且聲音正在逐漸遠去。
常遇春要率領騎兵,此刻正跟徐達待在一起,他打了半輩子仗,卻從未像今天這么亂過。
身為軍隊統帥,常遇春卻不知道部隊打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消滅了多少敵人,只能通過喊殺聲,大概判斷出明軍獲勝,正在追擊敵軍。
但散出去的那些部隊已經失去控制,常遇春有些擔憂道:
“這么打,會不會太亂?”
徐達卻一臉從容淡定道:
“不要怕亂!越亂越好,哪里有喊殺聲,就往哪里沖!我們亂,元軍更亂!”
常遇春轉念一想,確實如此,對面可是有堂堂二十萬元軍,如果沒有這場沙塵暴,明軍就算擊潰他們,也要付出不小代價。
而現在卻借著一股亂勁,以極小的代價,就將元軍全面擊潰,可謂事半功倍!
徐達見他想通,又接著說道:
“我早已命令各部,一路向北打,今夜不許休息,直插大都而去。”
在徐達的空前魄力下,十幾萬明軍步卒,雖然大部失去建制,卻士氣高漲的一路向北。
大批元軍被他們裹挾著,拼命向大都逃竄。
兩幫人一個逃一個追,在風沙中凌亂無比,有些明軍跑著跑著竟然跑到元軍前面,一回頭才發現身后竟是敵軍,急忙又抽出兵器大干一場。
有些元軍跟大部隊失散,匆忙中找到一支隊伍,急急忙忙沖過去,跑了半路才發現居然是明軍。
雙方混雜在一起,如同滾出一個巨大的雪球,一邊跑打一邊打,不斷向大都逼近。
…………
另一邊,大都這邊徹夜激戰到天明,元軍為了快速拿下勝利,幾乎是踏著同袍的尸體,一批又一批的往上沖。
鮮血染紅了街道,尸骸幾乎將道路阻塞,到處都是折斷的兵器,一些刀槍劍戟甚至還插在戰死士卒的遺體上,不斷散發出死亡的寒光。
戰斗最激烈的地段,元軍甚至要一邊清理尸體,一邊向前進攻。
在如此兇殘的戰斗中,意志本就薄弱的大都守軍,最先堅持不住了,開始出現大批大批的逃亡。
王保保一連斬殺十幾名將官,仍然止不住這支敗軍四下逃竄,殺到最后,這些潰兵甚至集體跪地求饒,任憑刀子落到腦袋上,也不愿上前一步。
朱文正的西路軍實在太難打,許多人殺紅了眼,臨死前都要拉個元軍當墊背,硬生生崩碎了元軍一口好牙。
王保保眼見這幫廢物如此拉跨,總不能把他們全都殺了,只能一咬牙,將他們統統調去不重要的北門支撐戰線。
大都守軍一垮,城中元軍的數量優勢就不再明顯!
好在明軍傷亡也不小,而關中軍和高麗軍表現突出,仍在埋頭血拼!
城東也還有四萬元軍騎兵夾雜少量步兵,在猛攻城門。
眼見勝利在望,王保保決心不容動搖,哪怕拼著血虧,也要將一萬多騎兵,當作步卒投入城中戰斗。
只要消滅了朱文正,徐達就是一支孤軍,就算傷亡再大些,也是值得!
朱文正打到現在,只剩七萬多人馬,戰線從城中不斷后退,漸漸逼近城東。
但城東也面臨激烈戰事,若是退到這里,就將全軍覆沒。
危急時刻,趙德勝、藍玉等人紛紛組織敢死隊,向元軍發起兇猛反沖鋒,拼著一股血勇,硬生生將元軍又打退數百米。
但西路軍的傷亡也越來越大,尤其是處于敵軍包圍中,形勢十分不利。
胡大錘激戰一晚,渾身是血,累得幾乎脫力,氣喘吁吁的向朱文正喊道:
“都督大人!動用預備軍吧,兄弟們快堅持不住了!”
即便戰況如此激烈,朱文正手中始終保留著一支五千人的預備軍,這是他身為統帥的責任與習慣。
這五千人中,就包含最精銳的兩千狼牙猛士,八百阿拉伯鐵騎,以及數千虎威軍老兵。
這是最后救命的本錢,朱文正即便殺的渾身浴血,仍然不曾動搖道:
“急個啥?老子還沒殺夠本呢!”
胡大錘一把抹去臉上鮮血,苦中作樂道:
“今日是第六天,我軍糧草將要見底。我平時吃得多,要是戰死了,沒準還能省出兩人份的口糧?”
朱文正一刀砍翻一名元軍,大笑道:
“地上這么多元狗,還怕不夠你吃的?”
胡大錘嘿嘿一笑,滿是血泥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
“那就再殺幾個,給兄弟們管飽!”
說完,他舉刀跟隨朱文正的腳步,向著元軍瘋狂砍去。
…………
王保保開始察覺到明軍的處境,臉上洋溢著激動的潮紅道:
“給我狠狠的打,他們撐不過今天了!”
就在這時,城外南方,突然傳來隱隱約約的喊殺聲,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王保保幾步沖上城墻,往城南方向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今天的風沙已經快要停止,能見度相當不錯,王保保只看到南邊的天際線上,烏壓壓一片是人山人海。
跑在最前面的是元朝潰兵,他們三五成群,如同放羊一般,跑得到處都是。
緊跟其后的是大批明軍,令人驚訝的是,這些明軍竟然也跑亂了隊形,他們以小隊為單位,各自追著眼前元軍窮追猛打。
雙方數量加在一起,只怕有二十多萬之眾,看起來就仿佛整個天邊都被人潮淹沒了一樣。
許金剛也跟著跑上了城墻,一見眼前情景,頓時大驚道:
“河西務戰場出事了,這是徐達的追兵,大帥,我們快撤吧!”
王保保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會兒看看正在激戰的城中,一會兒看看南方聲勢浩大的人馬。
他冷靜下來思索片刻,隨即決定道:
“再給我半天時間,只要半天,就能要了朱文正的命!”
許金剛兩眼圓睜,目光中透出些許恐懼:
“大帥!徐達就要沖過來了!”
王保保卻沉著應對道:
“你看仔細看!徐達大軍雖然人數眾多,但陣型建制已亂。你立刻通知阿古金,讓他從城東抽調三萬騎兵,給我狠狠沖他一下!
只要一下,就能讓徐達潰不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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