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正駐扎在中軍第三道防線,才剛剛睡下沒多久,突然聽聞帳外喧嘩震天,竟有火光映紅了半邊軍帳。
徐達心中大駭,一邊抄起枕邊腰刀,一邊大聲呼喊侍衛,恰逢郭英、湯和甲歪盔斜的沖了進來。
素來性格溫吞的湯和,一進門就急吼道:
“大帥!我軍糧倉遇襲,敵軍竟從水上而來!”
郭英緊跟其后,一臉焦急道:
“請大帥急調中軍趕往支援,末將愿為先鋒!”
一聽竟是糧倉遇襲,徐達渾身一震,這可是三軍性命之所在。
他剛剛準備下令增援,突然又強自冷靜下來,自顧自走出大帳,一會兒向后方糧倉張望,一會兒又向前方營寨看去。
郭英急得直跳腳,這都什么時候了,火燒屁股大帥怎么一點都不急!
他不斷在旁苦勸道:
“請大帥速速下令,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誰能想,徐達觀察片刻后,突然開口道:
“傳令!三軍就地戒備,無我手令誰也不許妄動!”
這下子不光是郭英,就連湯和也徹底傻眼了,滿臉難以置信道:
“請大帥……三思!糧倉不可不救!”
徐達一臉凝重,看向二人道:
“敵軍夜半乘水而來,人數必然不多,放火燒糧、渾水摸魚才是目的!
我軍若自亂陣腳,必為正面敵軍主力所趁!”
果不其然,隨著軍令下達,一線明軍紛紛點起火把嚴陣以待,派出的游騎竟意外發現,元軍大隊人馬正趁著夜色掩護悄悄從正面摸過來。
一直到發現明軍有了防備,這些元軍才停下腳步。
帖木兒親自跟隨大軍壓陣,待看到明軍后方火光沖天,一線部隊卻嚴防死守井然有序,忍不住贊道:
“徐達大才,無愧為當代名將!”
郭英湯和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紛紛慶幸跟了位足智多謀的大帥。
徐達見正面防線穩定,這才轉向郭英道:
“你帶中軍一萬精銳,速往糧倉支援!”
另一面,巴加圖爾成功點燃糧倉后并不戀戰,而是再次從水路退去,待明軍增援趕到,已經徹底看不到敵軍蹤影。
這一場大火直燒到天光放亮仍不停息,會川縣糧倉損毀嚴重,十幾萬大軍的口糧付之一炬。
這一天明軍營寨中的氣氛開始變得異常沉悶,就算普普通通一個大頭兵,都能預感到一場事關生死存亡的危險正在步步逼近。
反倒是元軍這邊歡聲雷動,無數草原騎兵大呼小叫,騎著烈馬在陣前來回奔馳,更有甚者,故意用彎刀挑起一張張大餅,在明軍士卒面前晃蕩。
帖木兒心情大好,安之若泰的縱容手下人馬挑釁明軍,連帶著納哈出也鼓起勇氣,湊上前恭賀道:
“大汗神機妙算,明軍糧草一失,已成絕境之勢,勝利指日可待!”
納哈出表面上是元軍統帥,其實不過是帖木兒手中牽線木偶,平時哪里輪得到他說話。
難得帖木兒心情好,非但沒計較,反而哈哈一笑:
“中原有句話,叫做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明軍水師強過我千百倍,徐達機關算盡,也萬萬想不到我會攻其最強!”
納哈出趁機抱大腿,拍馬屁道:
“大汗乃天選之人,那徐達縱然厲害,也萬萬不是大汗對手,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一眾蠻將笑得正歡,忽有探馬來報:
“啟稟大汗!明軍開始減灶,其炊煙不及昨日一半!”
聽到這句話,胡斯勞一把扔下才啃了一半的羊腿,狂放大笑道:
“哈哈哈!明狗要斷糧了!”
莫日根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他抄起切肉小刀,放在嘴邊舔舐道:
“大汗!幾時動手,我都快忍不住了!”
帖木兒從容一笑:
“不急一時!這一次,我們等明軍來攻!”
納哈出一愣,這才回過神來,明軍糧草盡失,帖木兒就算圍而不打,也能坐享其成,徐達若是再不主動突圍,只怕會白白餓死江邊。
可要突圍談何容易,十幾萬步卒在幾十萬騎兵大軍重重包圍中,能活著跑出去嗎?
看樣子,這回大明是真要氣數將盡了!
想到這里,納哈出一個激靈,得趕緊巴結上帖木兒,將來不說榮華富貴,至少得保住這條小命啊!
面對納哈出的殷勤,帖木兒也不搭理,只是自顧自的下令道:
“從現在起,馬不卸鞍,人不卸甲,隨時防備徐達突圍!”
一直等了兩天,明軍那邊毫無動靜,倒是每日炊煙肉眼可見的越變越少。
胡斯勞有些沉不住氣,湊到帖木兒身前詢問道:
“大汗!那徐達會不會見我們戒備森嚴,不敢出來了?”
帖木兒淡定端起面前的馬奶茶,小飲一口道:
“狼兒捕食,從來都不會失去耐心,急什么?”
胡斯勞忍不住又抱怨道:
“咱們家大業大,幾十萬人馬總這么耗著也不是辦法!”
這句話戳到了帖木兒的痛點,察哈臺此次出兵,最大的問題就是糧草一直不很充裕,本來占領北平后繳獲不少元軍物資,偏偏又被陳友諒一把火燒掉大半。
搞到現在,幾十萬大軍還要靠四處打劫補貼糧草,這日子實在不好過。
納哈出一心討好帖木兒,眼見對方發愁,便主動獻策道:
“大汗!我們不如故意放松些警惕,麻痹明軍,只要那徐達肯出籠,勝負很快便能見分曉!”
帖木兒聽完心中一動,和顏悅色的看向納哈出道:
“也好!就如你所言,從今日起,讓元軍兄弟們都歇著點!”
納哈出沒想到自己的意見竟真能得到采納,頓時喜出望外,一張肉臉都快笑成了花。
有了帖木兒的交代,本就斗志不高的元軍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懶了,他們甚至三五成群的,故意暴露在明軍眼皮子底下吃喝曬太陽。
明軍把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里卻悄悄鼓足了一口氣。
到了第三天后半夜,突然喊殺聲震天,帖木兒本就沒睡死,聽到動靜立刻翻身而起。
緊接著,一眾蠻將頂盔摜甲魚貫而入,胡斯勞滿臉喜色大喊道:
“大汗!果然如您所料,明軍突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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