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連探春等人也被賈蘭逗得笑起來。
賈蘭不知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臉上紅脹起來，囁嚅著辯解：“他一定是很忙的……當皇帝肯定很忙啊……”
太后笑得前仰后合：“是！是，你說的極是！他的確很忙，忙得沒功夫呢！”
門外并沒有走遠的昭明帝聽得也禁不住呵呵輕笑，負手踱著方步往正殿走。
三五步走出去，卻吩咐陶行簡：“這笑話就哪說哪了吧。不要傳到皇后耳朵里去。”
不然那蠢貨又該纏著自己要生孩子了。
待眾人說笑著從后殿到了正殿，萬皇后還沒有來。
太后也不以為意，直接令人：“傳膳吧。”頓一頓，又笑著瞟了昭明帝一眼，“別忘了皇后那一份兒。”
探春看一眼外頭仍舊在零星飄落的小雪，和聲轉圜：“外頭還暗著呢。
“接連這些天的雪，化了下，下了化，大明宮過來的路上不好走。”
算是替萬皇后預先圓了個場。
太后哼了一聲，道：“你當我傻子啊？昨兒夜里貴妃沒了，大家都惶惶。她不是還有心思召集了眾妃嬪訓話？
“如今這自然是訓完了，又醞釀許久才睡著，所以今兒起不來！
“不是我要挑理愛生氣！我只問問，誰家兒媳婦大過節的讓婆母空著肚子等她來行禮？
“擱在小門小戶里，早就大耳帖子呼她臉上了！你當小姑子的不說替母親問著哥哥，你還替你那懶嫂子說話！”
黛玉聽著太后發脾氣，又見探春羞愧，再瞧一眼不自在地摸鼻子的昭明帝，帕子掩了嘴，嗤地一聲笑。
眾人都看她。
她也不跟旁人對視，只是“小聲”對鴻昌笑道：“瞧見沒有？老小孩兒就是這樣的~
“這會兒要有七八個孫子孫女撲在懷里撒嬌賣乖，你看太后娘娘還有沒有閑心挑兒子兒媳的茬子！”
話音未落，賈蘭已經快速地撲到了太后懷里，手里舉著孟姑姑剛遞給他的兩顆紅棗：
“太后娘娘吃！我剛嘗了一顆，可甜了！”
這下，太后又撐不住大笑了出來，順手再摟了賈蘭，哎哎地答應著，真的噙了一顆紅棗，嚼了嚼，煞有介事地點頭：
“嗯！是好吃！真甜！”
帶著笑還瞪了昭明帝一眼，“我既甜了嘴，便不說那些燒人心的辣話了！”
昭明帝訕訕地笑。
鴻昌見空插針，也“小聲”地回黛玉的話，跟著取笑皇帝：“可憐我們皇叔來早了。
“若是等著跟皇后妃嬪和小皇子們一同過來給太后行節禮，就不用大節下得靠一個小童兒救駕了！”
眾人這才了然。
估摸著皇后是等著率領大明宮妃嬪皇子們一起來，人多，浩浩蕩蕩的，再加上還有孩子們，所以才晚。
這一來，太后就真的不生氣了。
孟姑姑忙張羅著給各位主子們擺膳，又單獨給巧姐兒和賈蘭擺了一席，尋了四個老成的姑姑嬤嬤們幫著照看喂飯。
昭明帝總算是安安生生地吃了頓飽飯。
待眾人飯畢漱了口，飯后的茶才端上來，果然外頭有人來報，皇后娘娘率妃嬪皇子們到，太子妃到。
好一陣擾攘。
太后笑瞇瞇地給眾人賜了賞，又關心太子妃幾句，讓她：“太子不在京，你一個人，閑了就來延嘉殿跟昭慶義敏和鴻昌她們玩耍。”
太子妃忙笑著答應。
萬皇后便不高興，尋個機會，便打量黛玉和探春，眼中閃過妒意，一轉頭指著賈蘭打探：
“喲，這小孩子可愛，想來就是先賈貴妃的親侄兒、榮府嫡支唯一的那個小小男丁吧？
“只是他親姑姑剛沒了，他竟然湊著咱們一處說笑，不大合適吧？”
賈蘭知道她是皇后，是母親口中天下第四大的人，被她那樣陰惻惻的目光一看，嚇得直往黛玉背后躲。
“榮府罪名尚未最后審定，殺幾個活幾個還沒定論，誰說這孩子是唯一一個男丁了？”太后垂著眼簾慢條斯理地說著話，指了指旁邊的茶盅。
圍坐在旁邊的二皇子忙起身給她端了過來。
太后一只手接了，露了個笑容出來，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
呷了口茶，在臉色僵硬的萬皇后剛要開口時，又卡著她的話頭接著說：“從血脈上論，昭慶、義敏，和這兩個孩子，倒是都應該去穿個服才對。
“不過呢，他們如今都在我延嘉殿，自是先跟我這太后論國禮，然后才跟賈氏論家禮。
“可偏偏你這當皇后的，沒跟你丈夫商議出賈氏身后怎么算國禮，倒讓孩子們怎么辦呢？總不能亂穿吧？
“就算是你今兒在這里立時三刻討了你丈夫的話，馬上便定了賈氏身后——
“我這里是太后殿。難道還讓我這長輩，因為一個兒子妾室的喪禮，沒了承歡伺候的人不成？
“皇后，你這到底是挑孩子的禮，還是挑我的禮啊？啊？！”
當著一眾嬪妃皇子，萬皇后被太后一頓劈頭蓋臉，頓時覺得羞憤欲死、體面全無！
昭明帝見她紫脹著臉，卻只是僵立，連一個字的回話都沒有，只得起身，輕咳了一聲，卻看向蘇虹：
“你主子犯了舊疾，你都不知道好生服侍，勸著她別操心勞力、跑來跑去的。
“如今惹了太后生氣還不出來解釋。她要你這奴才何用？！”
這就算是替皇后找了好借口了。
萬皇后含淚感激地看向昭明帝，卻發現皇帝根本連個眼風都不給自己，傷心地低下了頭。
蘇虹忙上前叩頭謝罪，又知機攙著萬皇后給太后跪下賠罪畢，匆匆告退離開。
眾人面面相覷。
打從在東宮當良娣良媛時起，就沒見太后這樣護短過。昭慶和義敏本人就罷了，如今竟然連罪臣之后都公然要翼護了不成？
七皇子仰著頭看來看去，見大人們都面色怪異，忽然站起來，噔噔噔跑到黛玉身邊，一把推在賈蘭肩膀上：
“都怪你這罪臣之后！”
賈蘭被他推倒在地，又知道他是皇子，既不能還手也不能回嘴，委屈地哭起來。
黛玉忙回身親手把賈蘭抱在懷里，只是溫柔地安慰“不哭”，卻不說別的。
昭明帝臉一沉。
沒等他說話，巧姐兒軟軟的聲音卻生氣地響了起來：“我們不認識你，你欺負我哥哥，你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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