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漫長的一天。
紫鵑給林黛玉燙了腳,伺候她上床倒下,輕笑道:“還是二奶奶這性子好,一路連說帶笑的,姑娘看著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是好心。雖則不知道什么人還授意了什么事,好歹她沒提,也沒多麻煩我,反而替我著想。就這樣,就挺好。”
林黛玉把坤寧宮的令牌拿在手中把玩片刻,隨手撂給紫鵑,讓她收好,笑一笑,安穩睡去。
王熙鳳回了賈母正房,一路直接進了臥室,果見賈母還沒睡,眼巴巴地等她:“如何?哄好了沒有?”
“我出馬,老太太還有不放心的?林妹妹是嬌客,只要我多替她想一二分,她就小姑娘一般怎說怎聽了。”
王熙鳳快步上前,笑著扶了賈母重新躺踏實了,又坐在腳踏上,脆生生地把剛才的對話都說了,只隱去自己感激林黛玉落定爵位一事,又感慨道:
“林妹妹是個最明白不過的人,家里的兄弟姐妹們其實都放在心上呢。只是她如今年紀也小,力量也小,拿不準的人,不篤定的事兒,她不肯伸手罷了。
“不愧是老祖宗生的好外孫女,往后想來我們都是要沾她的光的!”
“呸!沒臉的猴兒!沾娘娘的光還不夠,還要沾我們林丫頭的光!
“你自己怎么不督促璉兒那下流種子上進些,日后好讓你姐妹們沾沾你們的光呢?”
賈母心情很好,又有余力跟鳳姐兒逗趣了。
見狀,王熙鳳也放了心,笑道:“璉兒可沒這個本事!我們能守成就不錯了,沒的瞎上進,倒惹了禍!”
說著,拉了鴛鴦在自己身邊坐下:“先前我聽見妹妹那么擔心你挨罵,我還小小地不舒服了一下。
“可是回頭想想老太太這一病,主持大局的是你,忙進忙出的是你,挨罵的是你,吃苦的還是你。我就又愧疚起來。
“我們這幫子子孫孫的,每日里就是老太太跟前湊個趣應個景兒,該照看操心的,全要指著你一個丫頭。
“說得小一點兒,算你能干。可若說大了,那是我們不孝。好姐姐,我替他們謝謝你了!”
鴛鴦忙要起身,連連搖頭:“二奶奶這話,我一個丫頭,我可不敢當。”
“有什么敢當不敢當的!”王熙鳳一把把她拉得重新坐在了自己身邊,悄笑道,“其他的都是假的,只一件:你我兩個,好好地孝順老太太,別讓林妹妹看著咱們倆也不順眼了,就行!”
賈母睡在床上,聽得不由得呵呵大笑起來。
屋里一陣歡聲笑語,漸至寂然。
翌日,李紈從梨香院又搬了出來,仍舊回她的原址,帶著蘭哥兒,陪侍三個小姑。
趙姨娘一開城門便被綁著繩子塞著嘴送了出去。賈環懵懵懂懂地變成了周姨娘的兒子,他沒鬧明白怎么回事,便來找探春詢問。
探春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對賈環只說了一句:“你從此沒有倚仗的人了,好生讀書、自己奔前程罷!”
便不肯再說,讓侍書送他回了周姨娘處,還給周姨娘送了許多高帽,謝她辛苦。
周姨娘也摸不著頭腦,想了許久才回侍書道:“我果然有人送終倒也不是壞事。只是我惹不起趙家,更不敢忤逆太太。來日如何,只看命罷!”
她竟沒慮錯。趙家果然跑來賈政跟前跪著哭,把自己家的親戚朋友都發動起來,彎子甚至繞到了邢夫人跟前。
賈政正滿心不自在,丟給王夫人自己便出了門。
邢夫人打聽見了,心中一動,笑意親切地把那些人也打包送到了王夫人跟前。
趙家人早就得知了內情,只圍著王夫人哭喊:“姨娘都是領了太太的話,才對大奶奶和林姐兒指桑罵槐。
“若只是她自己,便給她個天做膽,也不敢這樣開罪主子啊!太太不能這時候撒手不管,反而要了我們姨娘的命去!
“求太太做主!太太若是不肯做主的,我們也學大奶奶,去求老太太做主!”
王夫人又氣又怕,發著狠令人把趙家來的人打的打、罵的罵、關的關,鬧得最兇的一個,索性按了個“盜竊”的罪名,竟送去了京兆府衙門。
衙門領了暗示和銀子,自然王夫人怎么說便怎么辦。那人正是趙姨娘最親近的兄弟叫趙國基的,在牢里被打了個臭死,忙改了口,奄奄一息地被送了回家,再也不敢出頭。
王夫人這才放了心,忙又令人傳話給趙家:“一輩子不許你們再去找三姑娘。若是你們果然聽話,等環哥兒長大了,他自然會照拂你們。”
聽得說還有好處撈,只是要等幾年,趙家人便不高興,也就都漸漸平息了下去。
這是后話。
只說眾人都把注意力從林黛玉處挪開,開始全力準備賈元春省親一事。
轉眼便是十月,賈政掂掇著最近朝中無大事,便挑了個十八的黃道吉日,給皇帝上了折子,請旨省親。
朱批準了上元之夜。
一家子愈發忙碌,連年也沒好生過得。
直到了正月十五的四更時分,各房開始催著主子們起身梳洗,按品大裝。
唯有梨香院,早就得了黛玉“一切照常”的吩咐,新來的廚娘柳家的一早便開了新收拾出來的小廚房,按部就班地先預備了靈堂的新鮮供享,接著給黛玉及自己眾人做早飯。
炊煙裊裊,十分溫馨。
賈政正穿戴好了要去外面排班,一眼瞧見,登時大怒:“這是哪個不懂事的奴才,敢在此時做開了飯了?!鑾駕來時看見,如何是好?!”
王夫人隔著窗子,悠悠告知:“那是東北角,梨香院。”
賈政噎住,甩甩袖子,咳一聲清清嗓子,道一聲“走吧,大哥還在外面等我呢”,大步離開。
“哼!天大的脾氣,碰上他那好妹子的好女兒,就都沒了。”王夫人嘲諷一句,自己且認真看穿衣鏡子里面自己的裝飾妝容。
彩云彩霞圍著她忙碌,端詳半晌,恭敬稟報:“太太,好了。”
金釧兒在后頭捧著一盤子手帕等她挑選,悄悄笑一聲:“娘娘的娘,已經很周全啦!放心吧!”
“死丫頭!找我撕你那嘴!”王夫人滿臉的陰云登時散去,笑罵一聲,挑了一塊繡石榴花的素色手帕,忙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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