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三國從單騎入荊州開始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山中老柳(下)
  姜柚又不傻,這才明白,原來這位柳先生,是妖?

  那位柳學生又抿了一口酒,笑著說道:“不在少數,不過你是最有禮貌的,所以你只需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死之后,金丹自然奉上。”

  劉景濁一笑,問道:“我還是比較好奇,都有誰跟我搶這枚金丹?”

  一個金丹境界的柳樹精,天生陰丹,對劉景濁來說,其實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兒。要這種東西的,估計就是結丹受阻的木屬性修士了。

  中年人一笑,“多了,方圓千里之內的,石棉山、亂塢山什么的,一大堆。雖然是不入流勢力,但對我來說,那就是山上仙人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笑道:“那柳先生可以說條件了。”

  中年人輕聲道:“找個接替我的人,不求他對那些孩子多好,只希望他能板板正正去教書即可。”

  果不其然,與劉景濁想象中,一模一樣。

  劉景濁笑了笑,輕聲道:“好說,先吃飯吧。”

  飛劍清池早已化虛去了不遠處一座山丘,就是去聽人說話。

  兩個年輕金丹,百歲而已,但應該分屬兩個陣營。大概就是柳樹精說的那兩座山頭兒了。

  兩位駐顏有術的煉氣士,同是白衣,頭發半披半束,額前左右各耷拉著一綹而,瀟灑至極,正是市井之中想象中的仙人模樣。

  也不曉得哪兒吹來的歪風邪氣,近些年來,煉氣山頭兒,特別是那種不入流的小山頭兒,都喜歡一身白衣,捯飭的跟個啥一樣。

  就說這倆人,上百歲的人了,披著頭發?像話嗎?

  二十歲后,劉景濁就一直是束發的,至少也是只披后發。雖然沒有冠字,但總披著,也有點兒不像話,按龍丘棠溪說,就是不成熟。也就是不出門了,他才披散著頭發。

  兩人饒有興趣的討論著劉景濁師徒,其中一人說道:“那個身著青衫的青年人只是個凡人,倒是一邊兒的美貌少女,煉氣境界,還是個武夫,不過只是開山河而已,應該只是路過,不是來跟你我爭搶的。”

  另一人一笑,輕聲道:“道兄,我秦師妹確實亟需這枚妖丹,就當是石棉山欠亂塢山一個人情如何?”

  亂塢山那個金丹修士一笑,搖頭道:“道兄,我也是受命而來,那柳妖先前是什么嘴臉,你又不是沒看見,不拿妖丹回山,我如何跟山門交代啊?”

  石棉山那人問道:“那咱們就這么干等著?雖說這老柳氣數已盡,但撐個把月還是問題不大的。難不成我們就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著?”

  “那就再去找他一次,要是不愿意交出妖丹,咱們也就只能自取了。”

  有些無聊,劉景濁就干脆撤回了飛劍。

  得虧觀水一月,若不然還真拿這倆金丹沒法子了。

  很快,一大盤子炒肉片就端了出來,另有三碗面。

  劉景濁也不客氣,端起碗就開吃,味道不錯。只不過這熏肉,其實不適合做炒肉片兒。

  咽下一口,劉景濁笑問道:“柳先生在此多少年了?”

  讀書人還沒有開吃,正轉身拿醋呢。

  他看了看劉景濁,又以余光瞧了瞧飯鋪掌柜,示意劉景濁,有人在此,心聲言語吧。

  劉景濁搖搖頭,笑道:“不用,他們聽到的只是咱倆在閑聊。”

  中年人微微苦笑,這是正遇到了個厲害人物啊!

  他只得開口道:“五百年前,有位讀書人路過此地,在樹下讀書十年,翻閱典籍。后我引氣入體,他為我開蒙,賜名柳眠。后來先生帶著我游歷天下,直到三百年前我才返回。重回扎根處后,就有了柳眠書屋,算下來我是第十一個教書先生了,但其實由始至終,那些個教書先生都是我自己。”

  劉景濁放下碗筷,重重抱拳。

  這次是抱拳,因為劉景濁覺得這讀書人,很厲害了。

  落座之后,劉景濁笑問道:“不知柳先生那位先生姓甚名誰,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其實就是瞎問。

  柳眠笑了笑,開口道:“我家先生不是什么大修士,元嬰境界而已,在我返回前,他就仙逝了,即便說了名字,你也不一定認識。”

  劉景濁忽然說道:“能不能讓我為這些個孩子講一堂課?不說學問,只說外界大千世界。我有分寸,絕不會讓他們聽完之后自慚形穢,也不會讓他們日后變得好高騖遠。”

  柳眠搖了搖頭,輕聲道:“路得自己去走,他人說的,始終是故事。”

  劉景濁作揖道:“受教了。”

  這頓飯很不錯,但二人言語,姜柚覺得很無味。

  等到兩個青衫男子走出飯鋪,柳眠便又問道:“劉先生能否答應我說的條件?”

  劉景濁笑道:“不答應,我覺得柳先生既然扎根在此,就得一直教下去才是。”

  姜柚一笑,一聽到這話,就知道師傅要管閑事了。

  劉景濁輕聲道:“柳先生放心教書,劉某本事不大,卻正好有一手能讓枯木逢春的本事。至于那兩座山頭兒,我來擺平就行。”

  頓了頓,劉景濁笑著說:“希望幾十年后,我重游此地,東西兩集猶在,河上四橋不倒。”

  柳眠轉過身,彎腰作揖,沉聲道:“柳眠不懼死,但能活著,自然好。”

  兩人互相作揖,同去柳眠書屋,但劉景濁沒進去,只是走去了柳樹那邊兒。

  柳眠得了劉景濁傳音,事實上已經返回柳樹之中,走進柳眠書屋,就是為了不嚇到鄉民而已。

  姜柚有些擔心,沉聲道:“師傅,不是說不能動用靈氣嗎?”

  劉景濁點點頭,“不用靈氣,想用也用不了啊!”

  但以神魂牽引雷霆,畫一道符箓,還是可以的。

  姜柚一愣神,還沒有回神,劉景濁已經邁步走開了。

  少女趕忙跟上,“不是要畫符嗎?”

  劉景濁一笑,“畫完了。”

  少女瞪大了眼珠子,這……都沒見抬手啊!

  所謂生生不息,其實是絕處逢生。

  姜柚再回頭去看那大柳樹時,卻瞧見樹干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焦黑,像是給雷劈過似的。

  可那焦黑枝干,卻緩緩抽出新芽兒,枯敗之中,又是一場新生。

  忽的一陣河風吹來,柳樹居然緩緩彎腰朝向劉景濁。

  劉景濁也未轉身,坦然受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柚跟在師傅后面,就開始去想這些日子走過的路,干過的事兒。

  她會去想,師傅之前做了什么,會不會有什么深意?

  那日后她自己是不是也會每日三省?去想想所做之事,是對是錯?

  劉景濁自然注意到了姜柚心中變化,于是取出來一壺縹清喝了起來。

  有些事,不用教。我來做,你來看,自然會學。

  扶舟縣那邊兒的順口溜,跟啥人,學啥人,跟了老鼠會打洞,跟了巫婆跳大神。

  改變世界,好像很難。

  那就盡量讓這個世界別改變了自己,去以身作則,先慢慢改變別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劉景濁忽然問道:“你覺得這世上是好人多還是壞人多?”

  姜柚心說怎么冷不丁又問這個了?但她還是笑著說道:“遇到師傅前,我是覺得世上壞人多的。”

  劉景濁又問,“我看你想了這么久,有沒有想明白些什么?”

  少女沉思片刻,忽然說道:“楊山娃日后要是有本事了,應該會很樂意去做些舉手之勞的好事吧?黃雪被師傅教訓了一頓,懂得了不忘本的道理,以后會不會也在瞧見一個有資質的孩子后,收為弟子,盡心教授?黃灣的顧慢慢,知道了自己哪怕死了也沒法子再做他爹娘的孩子,想的當然是好好活著了。好客山莊的鄧前輩活的好好的,鄧閑其實已經知錯了,所以世上少了一件壞事的同時,多了一件好事,那咱們就算賺了。石那山多了個穿山隧道,若是我們后面碰到的那群孩子正好要走那條路,那是不是可以省好多路程,有可能就能多掙點錢,多見幾個人,那他們的孩子,有可能就不會那么辛苦了。柳眠鎮的教書先生一直都在,附近十里八鄉就不會是窮鄉僻壤,至少有可能走出去幾個孩子,去見一見廣袤人間。”

  劉景濁補充道:“我不在赤誠山下的藥廬時,一把推翻楊山娃躺椅,嘲諷人家是個癱子的女孩兒,也不會再去做這種事了對不對?”

  姜柚瞬間面色漲紅,羞愧的低下了腦袋。

  一只手掌按在了少女頭顱,劉景濁笑道:“人不怕犯錯,怕的是錯了而不自知,知道了也不改。”

  劉景濁輕輕抱過白小喵,笑著說道:“我們每一次的舉手之勞,都是在為著人世間某座破屋添磚加瓦。善意是會傳染的,由你我開始,一傳十十傳百,年深日久,咱們是可以改變世界的。我從未覺得這是一種想當然的事兒,我也始終覺得,這種事,我做得到。”

  或許有一天,真做的到呢。

  或許有一天,人間大雨傾盆,眾生無處躲避,那些個接過傘的孩子,會站在一片高樓下方,朝著世人招手。

  “到這兒來,我有廣廈千萬,薪火無數,世人不必凍斃風雪之中。”

  姜柚問道:“師傅為何想這么多,做這么多?”

  年輕人笑而答道:“我是個人,還是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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