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陪我出去走走，老頭子很久沒跟你好好談過心了。”
老帥披上衣服起身，朝院子里走去。
蕭良應了一聲，趕忙跟在后面。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偌大的戰部里，除了巡邏的士兵，只剩下蕭良和老帥兩人。
“我聽說你在外面，干了許多了不得的大事。”老帥率先發問。
蕭良點點頭，道：“和仙穹大陸的人交了幾次手，還殺了一個比較重要的人物。”
“不過老帥放心，這些人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來找人間的麻煩。除非，我們會在仙人戰場碰上。”
“這我倒是不擔心。”
老帥擺擺手，輕笑道：“你自己惹出的麻煩，總有辦法去解決。”
蕭良靦腆一笑，沒有接茬。
老帥又問道：“人間這個概念太廣，老夫只想問你一句，你認為大華的未來，將會通往何處？”
蕭良被這突如其來的嚴肅問題嚇了一跳，足足沉默許久，才斟酌著回答。
“我也說不好，但至少現在，是越來越好的。”
“是啊。”
老帥點點頭，隨后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會給老頭子我畫一張大餅，告訴我大華將會徹底崛起呢。”
蕭良輕輕搖搖頭，“短時間內很難，我們的實力在不斷壯大，可異域人的底蘊擺在那里，也很難輕易撼動。
更何況，就算戰勝了仙元大陸，后面還有仙穹大陸，再往后，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更強的敵人出現。”
要是換做從前的他，他肯定會滿懷自信的告訴老帥，大華一定會戰勝一切敵人，站在武道之巔。
可隨著他知道的東西越多，他就感覺整個人間都實在是太渺小了。
一個下級世界，一旦風頭過盛，就有可能招來毀滅性的打擊。
他從衛靖口中得知的那個王境桎梏，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
武道這條路很漫長，漫長到根本看不到盡頭。
從前他認為先天就是強者，可這才多久時間，先天武者只是歸元界戰場上的一員小卒。
后來他認為宗師、大宗師才是強者。
可他手下已經有了一支幾千人規模的宗師軍團。
再后來，半神、真神……
似乎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在未來更加高級的戰場上，半神和真神，甚至都有可能成為炮灰一樣的存在。
想想那個時候，他并不覺得現在的人間有多強。
硬要說起來，底蘊甚至連仙元大陸的一域都不如。
至少仙元大陸每一域都有上百位城主，每個城主都是半神境強者。
許多城池中，甚至不止一位半神。
東都之中，真神強者也不在少數。
如果真要決戰的話，人間對上仙元大陸的勝算依舊很小，他還沒有到驕傲自滿的時候。
老帥感慨道：“是啊，連你都不敢保證，又有誰能說的清以后發生的事情呢？”
“我們要克服的困難還有很多，如果將這場各方世界卷進來的態勢比作一場豪賭的話，我們從前就是站在牌桌旁的窮鬼。
而如今，因為有你的緣故，我們才算正式有了坐上牌桌的資本。
這也就意味著，往后的兇險將會更多，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到那個時候，我擔心咱們連坐在牌桌旁觀望的資本都沒有了，會被徹底踢出牌局。”
蕭良聽完這番話，眼中多少帶著幾分詫異和敬佩。
他可以肯定，老帥絕對不是武者，也不了解武道的世界。
但他卻每一次都能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關鍵所在，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形勢了如指掌。
這份胸懷天下的大智慧，是任何武道境界也比不上的。
老帥話鋒一轉，輕笑道：“如果我今日將這個位置讓給你，你有信心帶領大華一直坐在牌桌上，甚至贏下所有的對手嗎？”
“沒有。”
蕭良很干脆的搖了搖頭。
老帥神色一僵，不死心的接著問道：“不贏也沒事，不被踢出來就行。”
“那也難。”蕭良再度搖頭。
老帥怒罵道：“你狗東西就是想撂挑子！”
“嘿嘿……”
蕭良咧嘴笑道：“有老帥您在后方坐鎮全局指揮就行，我還是更適合當個沖鋒陷陣的小卒。
更何況我現在實力已經恢復，不上前線多可惜啊？”
“我時間不多了。”
老帥沉默片刻，忽然道：“也許是今日，也許是明日，總有一日這副身體會支撐不住。”
“老帥……”
蕭良皺了皺眉，一把抓起老帥胳膊，這才發現他的脈象已經很微弱。
雖不至于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但仍舊很糟糕。
他連忙翻遍全身，拿出許久不用的銀針，想要為老帥診治。
然而，老帥卻擺擺手，笑呵呵的將他的手按了下去。
“我知道你是神醫，可再厲害的神醫，也不能改變自然規律吧？生老病死，本就是無法避免之事，何況十年前，黃天祁已經為我續了十年，該知足了。”
蕭良聽完沉默下來，鼻子微微有些發酸。
老帥說的沒錯，縱然他醫術超群，也沒有倒逆陰陽的本事。
若是武者還好，可對普通人而言，操勞一生耗盡心血，能到老帥這個壽命，已經相當不易。
“算了。”
老帥擺擺手，淡笑道：“我知道你不想留在帝都，更想去回廊之內和他們在一起。
那也沒關系，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這片土地。
在那之前，我盡量為你多堅持些時日，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
蕭良凝重的點點頭，隨后咧嘴笑道：“不過咱們得約定好了，您老也得說到做到，在我做好準備之前，不能輕易撂挑子。”
“好好好，老頭子跟你拉鉤。”
“拉鉤！”
一老一少兩人在院中勾起手指，彼此對望一眼，皆是笑的格外燦爛。
此時夕日欲頹，火紅的夕陽映照在兩人身上，勾勒出一幕青黃相接的和諧畫面。
不遠處，龍羽和凌風也雙雙駐足，久久注視著兩人，心中既有些酸澀，又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可就后來的人們，也很難想象得到。
這一對為大華鞠躬盡瘁的兩代人，就在這個平淡的黃昏，立下了薪火傳承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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