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中，蘇瑤看著心娘的肚子忍不住笑道：“這回顧大哥可算是得償所愿了。”
心娘扶著肚子撇嘴道：“誰知道呢，太醫都看了個遍，也不知道是為了哄他高興還是真的，反正都說是個女兒。”
江若妍看了一眼亭子外被乳母抱在懷里的一個臭小子，探過頭神秘兮兮的問道：“你倆平時親熱的時候都什么姿勢？”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心娘手里的茶盞差點跌落，紅著臉拍打江若妍的胳膊一下，斥道：“你都是當娘的人了，又是堂堂將軍夫人，怎么說話沒遮沒掩得，這事能拿到大庭廣眾之下說？”
江若妍卻毫不在意，理直氣壯道：“這怎么能是大庭廣眾呢，這里不就瑤兒，你我三人嗎！快教教我，你都不知道，蘇驍現在比原來的顧椋還恐怖！你們知道他昨天跟我說什么嗎？”
蘇瑤與心娘對視一眼，都苦著臉硬著頭皮問：“什么？”
因為兩人知道，就算不問，江若妍也會逼著她們問，然后她再說，與其那樣，還不如先問了。
蘇瑤又趁機朝素月使了個眼色，素月忙將亭子里的人都叫了出去，同時看著幾個小主子別闖進來。
江若妍沒在乎她的小動作，繼續道：“他竟敢威脅我，說我如果三年之內不能給他生個女兒，他就敢納妾！真是氣死我了！”
蘇瑤噗地忍不住笑出來：“你確定我三哥真的敢那么做？”
江若妍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真的！你別不相信！別看我平時挺厲害，蘇驍也挺怕我似的，我告訴你們，那都是表面！表面！他那都是裝的！”
蘇瑤與心娘對視一眼，都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江若妍看著兩人笑得一點形象都沒有，自己也毫不顧及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哀怨道：“哎，你們就在那里看我笑話吧。我就不信當初顧椋因為要女兒沒輕折騰你！”
心娘一聽這話，破天荒地點點頭，想起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她就忍不住后怕。
蘇瑤也想起了前幾個月，某人天天打著新婚燕爾的旗號，連著十日都沒讓她下床，就連他上早朝，也得把自己弄去龍清宮寢殿。
那段日子，別說她，就連皎皎都瘦了一圈。
小小的丫頭，差點以為自己沒了娘。
這時，幾個孩子玩累了，都跑回亭子里。
皎皎扒著心娘的腿，仰著小臉問：“舅母，妹妹什么時候能下來跟我們玩啊。”
心娘笑著哄她：“妹妹還小，現在還不會走路呢，明年這個時候，就能陪皎皎玩了。”
皎皎高興地點頭。
江若妍一把抱過她，捏著她的小鼻子道：“你個小丫頭，我才是你親舅母！你怎么不問弟弟什么時候陪你玩，弟弟可是比妹妹還大呢！”
皎皎捂著小臉咯咯笑，道：“我才不要弟弟，舟舟太討厭了！我喜歡妹妹！”
江若妍回頭朝另外兩人道：“你們看看，不止蘇驍喜歡女兒，就連皎皎都知道女孩好！”
這時安兒也追著北舟的后面跑進來。
別看北舟剛會走，可這小子淘氣，沒等會走就先跑，安兒很有哥哥的樣子，生怕他摔了，緊緊跟在后面。
蘇瑤忍不住道：“看看安兒，多懂事，真有哥哥樣子。”
又想起自己那個可憐的兒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江若妍和心娘都知道她為什么嘆氣，但是事關皇上，他們也不好說什么。
此時的龍清宮書房。
大臣們早就下朝回去了，可皇上還是正襟危坐，面容嚴肅。
只是下邊的不是哪個大臣，而是一個小小的身影。
聲音還很稚嫩，但卻口齒清晰，不急不緩：“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直到韓北辰背誦完，他才抬起頭看了一眼父皇。
韓庭川點點頭，又問：“你說說吧，你剛剛背的這段話是什么意思。”
韓北辰：……
沒聽到聲音，韓庭川微微抬起頭，語氣有些不悅：“怎么不回答，難道顧鈺沒教你嗎？”
韓北辰嘆了口氣，小大人般道：“父皇，兒臣才三歲。”
韓庭川似乎并沒意識到有什么問題，反而點點頭道：“是啊，你都三歲了。明日起，你就在旁邊幫朕看折子吧。”
韓北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父皇，就算您想跟母后出去游玩，現在也可以啊，有顧椋舅舅和蘇驍舅舅，您不用這么逼兒臣啊。”
韓庭川放下手里的折子，道：“三年，韓北辰，朕只給你三年的時間。時間一到，朕都會把這皇位傳給你。到時候，朕會帶著你母后住在行宮。”
韓北辰：……
從御花園回去，蘇瑤沒看見父子二人，麥冬：“皇上和太子還在御書房嗎？”
提起太子，麥冬都忍不住有些心疼：“是啊，聽說散朝之后就去了，到現在連茶都沒讓人往里送呢。娘娘，您要不要勸勸皇上，太子還那么小啊。”
蘇瑤也沒辦法，她又不是沒勸過，可那人不知道怎么，鐵了心的拔苗助長。
沒辦法，她也只好私下里心疼心疼兒子。
“罷，我先睡一會兒，一會兒他們回來你再叫我起來。記得叫御膳房多準備些太子愛吃的，他現在年紀小，千萬別累壞了身子。”
蘇瑤一邊往內室走一邊交待。
在素月的伺候下，躺在床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終于有了動靜，她還以為是那父子倆回來了，便緩緩睜開眼睛，喚了一聲素月。
沒人應她。
她又喚了一聲麥冬，還是沒人。
她緩緩坐起身，手剛碰上床幔便愣住了：她記得，原來的床幔是凌霄色織金紗的，是那人特意命人換上的。說這個顏色鮮亮，又不至于刺眼。
可眼前這個卻是宮里最下等的奴才采用的那種靛藍粗布的
再摸身下的被子，也不是柔軟蓬松的桑蠶絲，而是結成一塊塊石頭似的棉花。
還有她的一雙手，雖然白皙，但一點血色也沒有，還帶著干枯的裂紋。
她心一驚，顧不得穿上鞋子跑出去。
就看見破敗的庭院中有個小孩子蹲在地上，正拿著一根樹枝在畫著什么。看見她出來，露出一個笑容：“娘。”
“辰兒！！！”
蘇瑤跑過去，伸開雙臂要把人抱在懷里，可是低頭一看，什么也沒有。
她發了瘋是喊，可是除了一陣陣的回音，沒有任何人贏她。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老嬤嬤終于出現，看著有些癲狂的她露出一抹同情：“娘娘，大皇子已經去了，您節哀……”
“去了？”
蘇瑤不敢置信地搖頭，明明她午睡之前還聽說辰兒跟皇上在御書房，怎么這么會功夫人就沒了？
“皇上呢？”
蘇瑤戰戰兢兢問道。
嬤嬤嘆了口氣：“皇上病重，相比也時日不多了，已經下了圣旨，封安國公府的小世子為太子。”
“安兒為太子？那舟兒呢？皎皎呢？”
蘇瑤迫不及待地問。
嬤嬤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搖著頭離開，一邊走一邊道：“瘋了，瘋了，都瘋了……”
蘇瑤跌坐在地，腦袋忽然一陣眩暈，接著她便來到了龍清宮。
大殿里空無一人，陰冷的可怕，只有龍床上發出微弱的聲音。
她一點點走上前，心里默默祈禱千萬不是他，千萬不是他，待看清床上之人時，整個人嚇得發不出一點動靜。
這還是那個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人嗎？
顴骨突出，眼窩深陷，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喘息聲。
“顧椋，你來了。我這一生，終于要走到頭了，天下就交給你了。”
蘇瑤猛地回頭，就看見顧椋站在身后。
只是也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悲愴：“庭川，你放心，下輩子我們還做好兄弟。只是，我們不要這天下了，可好……”
韓庭川緩緩閉上眼睛，輕輕地應了句：“好。”
手無力地垂下來。
“不要！不要！”
蘇瑤拼命地喊，拼命地想去抱他，可怎么也碰不到。
“瑤兒！瑤兒！”
“娘親！娘親！”
“母后！母后！”
蘇瑤猛地睜眼，看見床邊一大三小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
她有些恍惚：“茂春？”
韓庭川見她醒來，終于松了口氣，笑道：“你啊，都嚇死我們了。”
“茂春！”
蘇瑤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做了一場噩夢。
皎皎見娘親抱爹爹，蹬掉小鞋子爬上床，也擠進去，咯咯直笑。
韓北舟也不示弱，上不去床就在下邊喊：“娘親抱！娘親抱！”
蘇瑤笑著，一手抱著北舟，一手又抱著北辰，用力地親了一下：“辰兒。”
韓北辰嚴肅的小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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