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清宮。
福祿悄聲進來，看了一眼埋首坐在龍案旁寫字的明黃身影，道：“皇上。”
皇上沒說話，繼續揮灑筆墨。
福祿上前，挽起袖子輕輕研墨。
剛想偷偷抬眼，就見旁邊的人放下了筆，拿起宣紙仔細看了又看，最后皺著眉搖搖頭：“不像。”
福祿沒敢抬頭，也沒敢接話。
皇上又看了兩眼，忽然道：“福祿，你過來看看，像不像？”
福祿這才敢抬眼，只看一眼，心里便一驚，面上卻不動分毫，只見一位女子玉體橫陳地躺在龍案上，旁邊的奏折、玉璽清晰可見。
女子身姿曼妙，福祿沒敢多看，視線上移，待看清容貌時，嚇得手里的墨差點丟了。
皇上哈哈大笑：“看你這膽子！”
然后又看著畫搖搖頭：“曹貴妃夠豐滿，腰卻不夠纖細。皇貴妃腰確實盈盈一握，只是這桃子么，略顯干癟了些。各取所長，加上靖王妃的臉，才堪稱人間極品。只是朕總是畫不出其中的神韻。”
堂堂一國之君，光天化日之下大放淫辭，不以為恥，反而品評得津津有味。
福祿笑著附和：“是啊，皇上您是天子，合該享受這天底下最好的東西。”
皇上瞥了他一眼，笑罵：“你個馬屁精。”
將畫卷起，放進旁邊的畫筒，問：“人進宮了？”
福祿忙道：“是，老奴讓王妃娘娘歇在熙暖宮了。”
熙暖宮距離龍清宮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是內宮中距離龍清宮最近的宮殿了。
皇上笑著看他一眼，突然道：“聽說你老家還有個侄子？”
福祿連忙道：“是，是老奴那可憐的哥哥留下來的唯一骨血了。只是不爭氣，日子過得艱難，老奴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皇上短暫的思索了一下，道：“既如此，那邊正好朕還有座行宮，就讓他代為管理吧。”
“哎！老奴謝主隆恩！”
福祿連忙跪下謝恩，一張老臉都笑成了花。
皇上：“好了，起來吧。”
福祿連忙爬起，小心翼翼地問：“皇上，您要現在過去熙暖宮嗎？”
皇上搖搖頭：“不急，先去看看十一皇子吧。”
說著，負手離開。
福祿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也不敢揣摩，連忙跟了上去。
-
“娘娘，奴婢名喚麥冬，您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奴婢。”
一個宮裝打扮的丫鬟站在門口，怯怯地看著蘇瑤。
蘇瑤終于緩緩睜開眼睛，看了小宮女一眼。
從她被福祿帶進來，就一直坐在八仙桌旁，閉著眼睛，別人看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麥冬見她終于看自己，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
“你笑什么？”
蘇瑤輕聲問道。
麥冬以為自己越矩慌亂地搖搖頭，又見這位靖王妃似乎并沒有生氣，而是真的在問自己。
便紅著臉道：“王妃您真好看，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人。”
蘇瑤牽了牽嘴角：“你才多大，見過多少人啊。”
麥冬認真道：“奴婢今年十三，雖然沒出過宮，可天底下好看的女子不是都在宮里么。”
蘇瑤想了想，冷笑一聲：是啊，不但好看的女人，天底下所有至寶都是要進貢皇上的，只因為她是天子。
或許是打發時間，蘇瑤便跟小宮女閑聊了起來：“你說你沒出過宮？難道你是在宮里出生的？”
麥冬的臉白了一瞬。
蘇瑤愣了一下：“沒關系，你不想說就算了，我……”
“不是。”
麥冬忙搖搖頭，輕咬下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蘇瑤并不想為難她，也對別人的身世不感興趣，剛剛只是隨口一問。見狀也就別開了眼睛，意思是不想聽了。
可麥冬已經開了口，小聲道：“奴婢是罪臣之后，我娘懷我的時候被送去了尚衣局當差，所以我是在宮里出生的。”
蘇瑤微感驚訝，仔細看了看小宮女，眼神清澈，模樣也周正，如果家中沒有遭變故，想必也是一位千金小姐吧。
不過蘇瑤這時候沒有心情也沒有能力幫助她，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還兩說呢，所以只能垂下眼簾淡淡地嘆了口氣。
麥冬卻似乎很樂觀，說完了人也就松了口氣，笑著道：“所以王妃您也不用擔心，您看奴婢沒出生就被送進來，現在不也活得挺好？等靖王回來，你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
蘇瑤有了些興趣：“你認識靖王？”
麥冬搖搖頭：“奴婢聽我娘說起過，說靖王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蘇瑤：“你娘？她現在在哪個宮里當差啊？”
麥冬的眼神暗了下去，揪著衣擺小聲道：“她死了，在奴婢三歲的時候就死了。”
蘇瑤這才意識到不對：“你三歲時？可那時候靖王也才十幾歲，你娘怎么會認識他的？”
麥冬一出生就在浣衣局，從來沒出過那個地方，所以當她聽說靖王這么年輕時忍不住驚呼一聲：“靖王怎么這么年輕？”
蘇瑤笑了：“不然呢，你以為靖王多大？”
麥冬揪著衣擺道：“奴婢以為靖王應該跟皇上差不多呢。”
又歪著頭想了想，還是道：“可是，奴婢真的記得我娘那么說過。雖然奴婢那時只有三歲，可是奴婢記事早，兩歲時的事情……”
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麥冬的臉忽然變得慘白。
蘇瑤想了想，顧不上安慰她，忽然問道：“你爹是干什么的？”
麥冬搖搖頭：“不知道。”
蘇瑤：“不知道？可是你剛剛不是還說你是罪臣之后么，怎么會……”
這一下好像真是問道了麥冬的痛處，她死死地咬著下唇，眼眶紅紅的。
蘇瑤嘆了口氣，不想再為難她：“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說了，我也只是隨口一問。”
麥冬搖搖頭，回身走到門口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沒有別人，這才將殿門關嚴，表情嚴肅道：“奴婢記得我娘說過，我爹不是我親爹爹。”
“那你親爹？”蘇瑤問。
麥冬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只是隱約記得我娘說過，我這個爹爹是好人，為了我親爹爹才收留我娘，只是后來卻連累了我娘，到死我爹爹都愧疚不已。”
蘇瑤也有些同情這個小姑娘了，本來親爹不知什么原因拋棄了她們母女，可算遇到好心人收留，卻又被連累地為奴為婢。
“你為什么跟我說這些呢？”
蘇瑤問道，畢竟兩人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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