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一過來，就先給大家行了一禮：“各位娘娘、夫人，嬤嬤也是擔心皇后娘娘的身體，一時思慮不周，請大家見諒。”
說著又朝蘇瑤點點頭，對嬤嬤道：“嬤嬤，皇后娘娘請靖王妃進去呢。”
意思就是蘇瑤可以帶著身邊的婢女。
嬤嬤這才讓開身子。
蘇瑤朝沈氏微微點頭，帶著青煙入內。
身后，又聽見曹貴妃等人詢問宮女的聲音，很快就被關上的門隔絕。
蘇瑤回頭看了一眼又關上的殿門，隨著嬤嬤進到內殿。
昏暗的大殿，充斥著濃烈的藥味，加上燒地龍的緣故，讓人有些胸悶，喘不上來氣。
蘇瑤輕輕呼了口氣。
青煙注意到她的動作，輕輕吻：“王妃，您還好嗎？”
蘇瑤微微點頭：“無事。”
到了內殿，嬤嬤掀開簾子，待蘇瑤進去后，便站在門外，沒再跟著進去。
蘇瑤走到床邊，厚重的床幔放下一半，陰影遮蓋了皇后的臉，蘇瑤一時沒看清。
上前行禮：“臣婦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半晌，才聽到床幔里傳來一聲輕笑，好像皎皎那只玩膩了的風車，聲音斷斷續續，沙啞而微弱。
“你來了，走近一些，本宮說話有些吃力。”
皇后的聲音確實有些聽不清。
蘇瑤起身，青煙剛要跟著，蘇瑤微微搖頭，示意她等在門口就好。
待走近了，看清皇后的面容時，蘇瑤忍不住驚呼出聲。
前幾個月看起來還容光滿面的皇后，短短幾個月，已經不成人樣了。
雙眼烏青，臉頰凹陷，嘴唇也泛著不正常的青紫。
還有露在外面那只手，簡直跟骷髏沒什么區別。
“呵呵，到底還是嚇著你了。咳，咳咳。”
剛說兩句話，皇后忍不住咳起來。
門外的嬤嬤趕忙進來，扶起皇后不停地順著她的后背，待終于好一些，才端來水看著皇后喝下。
蘇瑤暗暗心驚，忍不住道：“娘娘這是病了多久了？”
看樣子，絕不是這一兩日病重的結果。
皇后終于緩過來一些，擺擺手，嬤嬤又轉身出去。
皇后這才凄慘地笑了：“你看出來了？”
蘇瑤皺眉，靜靜地站著。
皇后苦笑一聲：“皇上這是嫌本宮活著礙眼，有人覺得本宮擋了她們的路，這是一個個都盼著本宮早點死呢！”
皇后的面目有些猙獰，蘇瑤忍不住想后退。
“娘娘多慮了，當務之急還是身子要緊。”
蘇瑤不輕不重地勸解兩句。
其余的，她不敢多說。
皇后抬頭看了她一眼，笑道：“難道靖王妃不好奇本宮為何會這樣嗎？”
蘇瑤：“一切自有皇上定奪，臣婦不敢妄自揣摩。”
皇后不以為意，干枯的雙手死死地抓著錦被，睚眥欲裂：“是他們，是他們害得本宮如此！”
蘇瑤不知道說什么，但卻一點都不想卷入宮里的是是非非，只好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待皇后罵夠了，才喘著粗氣笑道：“靖王妃，你以為你這樣，就能置身事外嗎？別忘了，靖王可是還有殺父之仇沒報呢！”
蘇瑤這才掀開眼簾，看了皇后一眼，淡淡道：“皇后娘娘叫臣婦來，是要跟臣婦說什么嗎？”
皇后冷哼一聲：“你倒是實在。”
蘇瑤沒接話，只看著她。
皇后又繼續道：“本宮坐皇后二十余載，本以為對這后宮里的手段算是了然于心，卻沒想到，終究還是被鷹啄了眼。”
“本宮告訴你，本宮根本就不是什么病重，是有人給本宮下毒！”
蘇瑤微微皺眉：“這些，皇后都跟皇上說了嗎？”
“告訴皇上？哈哈哈哈！”
皇后放聲大笑，一直笑笑出眼淚，才咬著牙道：“如果不是忌憚曹家，你以為皇上會讓本宮在皇后的位置上坐這么久？他無非是怕大晉最后改姓曹，留著本宮和齊王對付曹家罷了！”
“只是，”皇后神色黯淡：“只是齊王不爭氣，別人幾句話就給他挑撥了，傻傻地起兵造反！他也不想想，他手里有幾個人，別說京城，他連靖王都打不過！”
聽著皇后話里對靖王的諷刺，蘇瑤有些不高興，忍不住道：“王爺他從來不會濫殺無辜。”
皇后冷笑一聲：“你也不用替他辯解。他殺了多少人自己心里有數。如果不是因為他手上有老靖王留下來的軍隊，你以為他現在還能活在世上？”
蘇瑤沒說話，忽然覺得跟此時的她爭辯沒有意義。
皇后繼續道：“本宮想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可誰知，齊王這才回京多久，就有人安耐不住，三番幾次潛入齊王府，想了結他的性命。就連上次中毒，皇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皇上對待親生兒子尚且如此，你以為他會對本宮仁慈？”
皇后似乎只想找個人發泄，并不在乎蘇瑤是否給予回應，說了許多近日宮中的事情。
蘇瑤也大概聽懂了，皇后此次病重，根本就是有心人為之，而皇上，則是默許了。
最后，皇后抬起眼，忽然道：“你不是想找皇上當年殺害老靖王的證據嗎？本宮可以告訴你！”
蘇瑤指尖微動，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一些。
皇后輕笑：“你也不必在我眼前裝作不在乎。如果不在乎，當初你又何必與本宮聯手。只是，本宮不放告訴你，想要拿到證據，難。”
蘇瑤睫毛輕顫：“這個不需要皇后娘娘擔心。皇后娘娘只說條件是什么。”
皇后抬頭看了她一眼，贊賞地點點頭：“說實話，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本宮倒是喜歡你這性子，只可惜……”
可惜什么，皇后沒說。
皇后接著道：“條件就是，本宮想要皇上死！想要大晉改姓！”
蘇瑤皺緊眉頭：“這個臣婦無法答應皇后娘娘，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皇后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最后輕蔑地一笑，道：“皇上一直都想做個千古一帝，萬世明君，受天下人子孫后代敬仰，所以，他不允許自己的人生中有任何污點。”
“只可惜，當年他為了坐上皇位不得已除掉老靖王，是他這輩子無論如何也抹去不了的污點。”
蘇瑤忍不住冷笑，對他來說是污點，可對于別人來說，那是活生生的人！是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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