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苑。
素云一邊替蘇瑤梳著頭發，一邊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青煙，有心想問，又忍了回去。素月一邊準備著沐浴的東西，一邊道：“小姐，剛剛在老夫人那里，您為什么不趁機答應離開蘇府呢？莊子上多好，自由自在的，也沒有這么多糟心的事。”
蘇瑤從鏡中看了一眼素云，垂眸道：“即使這次走了，下次他們還是有借口叫咱們回來，不如趁著這次弄清楚他們到底想干什么，死了他們的心也好。”
其實，蘇瑤沒說的事，經過昨晚，那個男人坦白的了和離書是假的以后，再也沒有顧忌。雖然蘇府對他來說出入無礙，但起碼比莊子上好一些。
她真怕那男人真下了決心做些什么自己拒絕不了。沒錯，就是拒絕不了。
蘇瑤也說不清怎么回事，一邊是對這種行為唾棄，這跟上一世自己死時街邊孩童傳唱的歌謠有什么不同？難道自己的骨子里真的是那種水性楊花之人？
另一邊，她似乎又很渴望被那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覺。他的懷抱很寬，很暖。像親人，卻又比親人更親，她就像一只飛蛾，明知那是一團能毀滅自己的火焰，卻還是忍不住撲向他。
蘇瑤看了一眼嗎，門外的青煙，對素云和素月道：“你們出去吧，讓青煙伺候我就行。”
素云素月相互看了一眼，轉身出去。
青煙垂著頭伺候蘇雅更衣，沐浴。
蘇瑤的身子很白，很軟，拿著巾子的青煙不敢用力，只沾了水輕輕擦拭。
“那個和離書……”隔著熱氣騰騰的水霧，蘇瑤緩緩開口。
青煙一緊張，手上不自覺用了力，瓷白細膩的皮膚上瞬間出現一道紅痕，嚇得青煙差點丟了手里的巾子，跪在地上道：“小姐，奴婢不知。真的，奴婢也是昨晚才，才聽王爺說的。”
聲音說到后面，漸漸低了下去。她是真不知道，怪不得王爺每次來都肆無忌憚，初一他們說起小姐時也是一口一個王妃，當時她只以為是習慣性稱呼而已，卻沒想到王爺竟敢連官府印章也敢造假。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蘇瑤看了她一眼，轉過頭，指著巾子道：“臟了，再去換一條吧。”
“是。”
青煙應了一聲，轉身取了一條干凈的巾子替她繼續擦洗身子。
沐浴過后，蘇瑤也沒讓青煙出去，反而讓她取了個火盆進來，然后拿出那紙和離書，在明亮的燭光下看了許久。
男人的字如他的人一樣，鋒芒畢露，遒勁有力。拋開上面的內容，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件墨寶，只是當她的視線落在那抹殷紅的印章上時，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連青煙都沒看懂那抹笑容里的意思，就見一只素白的玉指輕捏宣紙的一角，輕輕扔進火盆。瞬間，火苗竄高，沒兩息的功夫，火苗又暗了下去，只留幾片灰燼。
蘇瑤道：“既然之前不知道，那便當做從來都不知道罷。”
說完，目光銳利地盯著青煙。
青煙第一次感覺到，此時小姐的樣子像極了王爺。連忙躬身應道：“是，奴婢從來不知什么和離書，更沒見過。”
蘇瑤滿意地點點頭，起身上床。
她清楚自己燒掉和離書是因為什么，她不想那個男人給別人留下任何一點把柄，一點都不行。
她更知道自己這種心思代表著什么。
罷了，重活一世，何必讓那些枷鎖困住自己。
想開了，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蘇瑤剛用過早飯，就聽到祖父傳喚自己。
蘇瑤輕輕撫平裙擺，對來人道：“你去回祖父，我換了衣裳便去。”
來傳話的是蘇合身邊的小廝，聽到四小姐這么說便回去回話了。
素月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小姐，我要不要去請三少爺回來？”
不怪素月如此擔心，蘇合可比老夫人難應付多了。
蘇瑤笑著搖搖頭。
前陣子，郡主有事要回封地，蘇驍護送，聽說這兩日要回來了。
蘇瑤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江若妍，想去哪里駕馬就走，來去如風，自由自在。而自己，只能困在宅子里，任由人呼來喝去。
“來了，坐吧。”
蘇合坐在書案后，不知在寫著什么，抬頭看了一眼蘇瑤，平靜地道。
蘇瑤沒坐，反而走到書案旁，拿起墨輕輕研磨起來。
白得發光的小手穩穩地握著漆黑的墨，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咳。”蘇合咳了兩聲，收回思緒，繼續手下的動作，沒一會兒，一封折子寫好，晾干，收起。
蘇瑤拿著剛剛打濕的帕子遞過去：“祖父。”
蘇合滿意地點點頭，接過帕子自己地擦著手指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汁。
末了才開口：“聽說昨天你祖母暈過去的時候你也在？”
這是打算秋后算賬？
蘇瑤暗自腹誹了一下，點頭，將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學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刻意隱瞞，包括自己說了那句話后，屋里的燈籠應聲落地才嚇得老夫人暈過去這事，她也說得清楚。
蘇合點頭，算是夸獎道：“嗯，你還算誠實。”
蘇瑤斂目：“都是孫女的錯，不敢隱瞞。”
蘇合道：“嗯，知道錯了就好，知錯即改，善莫大焉。”
蘇瑤：“是，從今日起，孫女每日抄寫佛經，吃齋百日，為祖母祈福。”
蘇合擺擺手：“那倒不必。”
蘇瑤可不認為祖父這么好說話，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他，等待下文。
果然，蘇合緩緩開口，聲音仿佛都蒼老了許多：“你祖母這些年為蘇家日夜操勞，無論功勞還是苦勞，那是我都不能比的，你們晚輩更應牢記在心，才不枉她這么多年為這個家的付出。”
蘇瑤袖子里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低頭道：“是，孫女謹記祖父教誨。”
蘇合點點頭，繼續道：“你父親小的時候被我和你祖母寵壞了，擔不得大任，你二叔雖然肯上進，但天資愚鈍，能走到如今已是不易，想再往上恐是難了。你大哥，更不用說了，滿腦子風花雪月，手高眼低，成不了大事。”
蘇瑤微驚，沒想到一向自負的祖父竟然將蘇家這些人看了個透徹，并且十分中肯。想來，如果蘇家后代再出一個像蘇合這樣的人，哪怕汲汲營營，想必蘇家也不會沒落吧，只可惜。
接著，蘇合話鋒一轉：“這些都是我們男人的事，今日跟你說這些，無非是讓你念在你祖母這輩子為蘇家操勞一輩子的份上，對她好些。”
蘇瑤不知道祖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一時沒敢答應，只做乖巧狀傾聽。
蘇合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反應，索性直接道：“這些日子府里不安寧，加上過年你祖母又有些勞累，過兩日讓她跟你去莊子上住一陣子吧，養養傷順便散散心。”
一錘定音，不容蘇瑤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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