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當著屋子里所有人的面，將參湯從大碗里舀出兩勺放進小盞，然后端起小盞放在瑩潤的粉唇邊吹了吹，不等如月反應過來，已仰面將參湯喝了個干凈。
還將小盞倒過來，里面一滴湯水也沒有。
“這回你該放心了吧？如果有毒，也是我們王妃先中毒！”素月沒好氣地說。
如月縮縮脖子，小聲囁嚅：“奴婢，奴婢不是這意思。”
嘴上說著，眼睛卻心虛地不敢抬頭看。
蘇瑤也不在意，轉頭繼續專心地喂床上的男人。
她是真的用了心，每一勺都只舀半滿，試過溫度后輕輕遞到男人嘴邊，一點點撬開男人的唇齒，等他都咽下去了再接著下一勺。只要稍微有一點湯汁沾到唇邊，她都用帕子擦拭干凈。
大半碗參湯喂完，差不多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蘇瑤將空碗遞給素月，輕輕擦著手上不小心沾染的湯汁。淡聲問：“是王總管讓你防備我的吧？”
如月頭垂得更低：“奴婢不敢。”
蘇瑤笑笑：“沒什么敢不敢的。你做得很好！”
別說如月，就是素月都感到驚訝。
堂堂靖王妃，喂自己的夫君喝湯還要一個下人在旁邊監視著，王妃不但不生氣，還夸她做得好？
蘇瑤扶著素月的手慢慢起身，繼續說：“王爺如今身負重傷，如果身邊照顧的人都不盡心，那王爺又能相信誰呢。所以，無論是誰，如果你都能懷著這樣一顆心伺候王爺，等王爺醒來，一定會重賞你的。就算王爺不賞你，本王妃也會賞你。”
如月：“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奴婢不敢領賞。”
蘇瑤淺淺一笑：“好了，別動不動不敢不敢的，好好伺候王爺，不會虧待你的。”
說完，扶著素月離開。
如月傻傻盯著王妃的背影，歪著頭不解：王妃不但長得好看，性子也好，說話溫溫柔柔，聲音也像裹了蜜似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壞人，可王總管為什么那樣囑咐自己呢？
想不明白，如月也不糾結，反正她只是個下人，做好分內之事便好了。
靖王府的景色其實很好看。只是剛嫁過來沒兩日，上輩子自己又沒有心情看，所以蘇瑤根本就不熟悉這里。
如今心態變了，心境自然不一樣，從云暉院出來，帶著素月在園子里轉悠。
素月見周圍沒人，問道：“王妃，他們那么對你，你真的不生氣嗎？”
蘇瑤望著平靜的湖面，心情也一樣毫無波瀾：“氣能怎么樣，不氣又能怎么樣？凡事不過是自己的心態罷了。我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王爺盡早醒來，身體康健。”
不遠處，隔著一排灌木叢的小路上，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停住腳步，微微皺眉。
跟在韓庭川身邊的王右也聽見了蘇瑤的話，心中警鈴大作，生怕王爺被迷惑，連忙道：“王爺！奴才忽然想起來，邊疆那邊來了一封信，您還沒看呢！”
韓庭川轉頭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得王右有些不自在，就在他想說什么時，韓庭川已經轉身了，只留下淡淡一句話：
“王右，本王看你真是活膩歪了。”
王右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心里默默說了一句：王爺！老奴這都是為你好啊！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還不是怕您被那張臉迷惑了嗎！
他又轉頭看向灌木叢另一邊，心中冷笑：這種伎倆，不過是那些妃嬪妾室慣用的伎倆，堂堂靖王妃竟用這種不上臺面的手段！呸！
同時，又將蘇太師，皇上，通通罵了個遍。
蘇瑤不知道，自己只是隨口一句心里話，竟被人誤會了。
主仆二人又逛了一會兒，眼見著太陽越升越高，有些曬了，蘇瑤才回到長寧院，恰好秦嬤嬤和素云也回來了。
素云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將房契拿出來，喜滋滋地放在蘇瑤面前：“王妃，這可是咱們第一個院子！奴婢跟嬤嬤都看過了，院子里的家具什么的都還挺好的，稍微換換或者重新涂一遍漆就好了！”
秦嬤嬤也跟著點頭：“是啊，院子不大，清幽干凈，倒是個好地方。房主著急去南方，這才往咱們撿了大便宜。”
素月拿起房契左看右看，興奮地說：“這下好了，以后有些人再不讓咱們進門，咱們就去小院住著！讓他們八抬大轎來請咱！”
蘇瑤看著兩個丫鬟說笑，抬眼看去秦嬤嬤，卻見她一臉心疼。
秦嬤嬤拍拍她的肩，嘆了口氣。
也是，如果娘家能回去，誰又愿意婆家不容自己時只能去私宅躲著呢。
蘇瑤卻一點都不在意，轉頭問：“那位心娘呢？怎么說？”
素云看看秦嬤嬤，秦嬤嬤說：“那位心娘也是個有主意的。她說，憑她想給自己贖身很容易，或者就算不在京城待也餓不死，只是心里有些過不去。”
“過不去？過不去什么？”蘇瑤問。
秦嬤嬤想了想，將心娘的原話說了。
那位心娘說：“我三歲到怡紅院，端盤洗碗掃地十余載，豆蔻年華上臺伺候那些大爺，八年，不說為怡紅院立下汗馬功勞，可這怡紅院里總該有我容身的一席之地。卻不想，他們逼迫我賣身不說，將我這些年所得金銀一掃而空，這樣還不滿足，還企圖將我當玩意兒一樣供那些男人消遣！我怎能咽下這口氣？”
蘇瑤聽了，無奈地搖搖頭：“早知如此，何不早些脫身？”
秦嬤嬤點頭：“奴婢也是這么問她的。她說，其實她早就給夠了老鴇贖身的銀子。可老鴇卻翻臉不承認。怡紅院背后主子等閑人惹不得，她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嗯。”蘇瑤又問：“那她現在有什么打算？”
秦嬤嬤欲言又止。
蘇瑤示意素云，素云出去將守門的小丫鬟攆走，關上房門。
秦嬤嬤這才小聲道：“那位心娘姑娘說了，如果主子想賺銀子，她愿意效勞。”
“哦？”蘇瑤挑眉，似乎很感興趣。這個心娘，還真是誤打誤撞，不過，她可不是想只著心娘賺錢，她關心的，是心娘原本所在的怡紅院。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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