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坐在床邊看書,李友提著熱水桶進來,放到床邊,蹲到趙昀跟前給他卷褲腳,“將軍,您七八天沒睡一個好覺了,眼睛都熬成血紅色了。
這次抓住張焰,大患已除,災民也分了糧,將軍踏實睡一晚吧!”
趙昀放下手里的冊子,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嗯了一聲。
桶里加了艾葉的泡腳水冒著熱氣,屋里飄著淡淡的藥香味。
趙昀長吸了一口氣,藥香味順著氣息貫通到四肢百骸,身上的疲累瞬間少了大半,身心都覺得舒暢起來。
他看著泡腳水,猩紅的眼睛里竟露出柔和的神色,肅然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她最是心軟,知道將士們無一傷亡,一定會很高興吧!
以往哪次攻城戰不是尸骨成山,這次戰役,至少有上萬人因白蘇而活命!
認識她,是自己三生有幸,也是十幾萬叛軍和將士們的福氣!
李友脫掉趙昀的鞋襪,瞪大雙眼嚷道:“哎呀!又生凍瘡了!”
趙昀回過神往腳上瞥了一眼,“是嗎?怪不得感覺有點疼!”
李友盯著趙昀凍得紅腫的腳趾,目露心疼:“怎么一個日夜就凍得這么厲害,晚上又得癢!”
“沒事,比去年的凍瘡相比輕多了!”
在西北,腳趾上的凍瘡,最嚴重的時候幾近潰爛,一到晚上就痛癢難忍。
趙昀將腳放進熱水桶,暖意從腳心傳至周身。
李友忙把他另一只腳上的鞋襪脫掉,把腳輕放進熱水桶,小聲嘟囔:“兩腳都凍了,走了好幾天雪路都沒事,屬下本以為將軍今年能躲過去!
唉!”
然后,又把手伸進趙昀的靴子里摸了摸,懊惱道:“里面都濕透了,屬下早點找雙靴子,給將軍換上就好了。”
“都忙的腳不沾地,誰顧的上這些小事!”
趙昀的腳趾被熱水一泡,癢的像有無數只螞蟻爬,他兩只腳來回搓著,掃了李友的靴子一眼,“你估計也凍了,下去休息吧!一會兒,讓他們收拾就成!”
“屬下沒事,屬下去拿凍瘡膏!”
李友拿起趙昀的濕鞋襪離開,很快又拿著干凈的鞋襪回來,搬了個小杌子坐在床前,把手伸進桶里給趙昀揉腳。
“屬下真是沒用,到年跟前兒了,又讓將軍生了凍瘡。”
“生就生唄,夜襲,很正常!”趙昀把身后的被褥拽過來半倚著,半瞇著眼道:“這熱水里加點草藥就是驅寒,每次泡腳,渾身都暖哄哄的,真解乏!”
李友笑道:“若不是先生和林公子,咱們估計早就生了凍瘡了!”
趙昀閉著眼睛,嘴角上揚。
“老夫人準備的棉靴,還有好幾雙新的呢!
這兩日若再有夜襲,屬下就提前拿好,系在馬鞍上,省的忙起來給忘了。”
“幸好屬下提前給秦大人要了先生配的膏藥,秦大人說,效果挺好的,抹上不但止痛,還止癢!
等泡好腳,屬下給將軍多涂一點……”
頭頂傳來輕輕的呼嚕聲,李友抬頭一看,趙昀窩著脖子睡著了!
李友心里嘆息,將軍都累成啥樣了。
他輕手輕腳的給趙昀擦了腳,把褲腳放下來,小心翼翼的搬著他的腿,放到床上。
趙昀睜開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往里挪了挪身子。
李友忙上前給他把棉袍脫下來,拽過被子蓋住,又拿了藥膏涂在腳趾上,揉了一會兒,才掖好被子,屏聲靜氣地收拾完東西,吹了燈出去。
…………
白蘇借到了普濟寺的僧房,章鵬當天午后就帶著衙役去打掃消毒,還添置了不少床,用以容納病人。
告示也貼的滿街都是,可是大半晌也沒人報名。
白蘇命衙役去街上敲鑼喊話,告知全城,又命人在各個太醫的接診點,對排成長龍的病人宣傳,可是效果依然不好。
報名的幾乎是家里人全都感染的,一同入住普濟寺,或是沒人照顧的孤寡,孩子,奴仆還有流民。
但這些人加在一起,一共才兩百多個病人,給白蘇預想的相差太多。
官驛大堂里,白蘇坐在高榻上,百思不得其解道:“官府管吃管住,還有太醫親自看診,不用冷哈哈的排隊,百姓怎么都不去呢!”
林澈沉吟道:“徒兒認為,病人都依戀家,百姓都盼著在家治療吧!
徒兒去接診點轉了轉,每個接診點的病人都不下上百人排隊。
徒兒估算著,病人至少得有五千人左右。”
秦慎道:“病人比師兄估計的只多不會少!
三百個太醫,除去派往幾個縣衙的一百三十人,路上生病的四十二人,其余出診的一百多名醫者,今日一共接診兩千九百多人。
這僅是一天的接診量!”
白蘇著急道:“這樣下去不行啊!既增加傳染,又耽誤病情!
大夫不能及時了解病人的病情,怎么可能治得好病人啊!”
章鵬拱手道:“大人,自古以來,都是孝比天大!
您看報名的人里,幾乎沒有老人就能說明問題了。
下官以為,百姓顧忌的無非有兩點,第一,是隔離之法,百姓不太能接受。
生病之人都不想跟家人分開,兒女也想盡孝,一隔離,除了治好,否則就是永別。
第二,就是大人的火葬要求,去寺院治病,就是把命和身子都交給了官府。
而且,瘟疫能治愈的病人,本來就不多,官府和太醫盡不盡心百姓也不知道。
在家治療,就算死了,還能落個全尸,去了寺廟,死了就是一把灰了。
百姓接受不了火葬,他們不報名,除了不舍,還有不敢。
他們雖懼怕瘟疫,更怕背負不孝之名。”
福來點頭:“不孝之人無法在世上立足,就算他們有這個心,也不敢這么做。
而且這種隔離之法沒有先例,持觀望態度的百姓居多,誰也不想先出頭。
還有就是將軍分糧了,百姓家家戶戶都有了糧食。
若是沒分糧,告示一貼,只怕普濟寺的床位一下就搶光了!”
東子連連點頭,心道,若沒分糧,挨餓裝病的人就得排成長龍。
白蘇搖頭嘆道:“百姓沒糧食吃怎么行呢,饑民四處乞討,百姓感染的更多,更快。
將軍做的沒錯,分糧比治瘟疫更迫切。”
林澈見白蘇憂慮,忙倒了杯茶水遞過去,勸解道:“師父,您別著急,咱剛到徽州一日,百姓不相信咱也正常。
等有一批病人治愈回家,百姓就會慢慢接受隔離之法了!”
“不行,這么多病人和沒患病的人混住在一起,每日得增添多少新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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