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雯是在當天下午四點到達海島的。
海島長夏無冬,天朗氣清的話,肉眼所見的每一幀都猶如一幅AI畫卷。
安雯還在飛機上就看見蔚藍的天,潔白的云,連綿的青山和幽靜的紅林,以及玻璃般凈透的海水交接著潔白的沙灘……
這一趟,安雯來得急,什么都沒準備,甚至連自己的衣物都沒準備。
她下飛機,沒有行李箱。
身上一件白色高領毛衣,下身緊身牛仔褲,腳上短款雪地靴。
青春靚麗,十分大學生。
她手腕上搭著一件長款羽絨服,手上提了一個超薄的筆記本電腦,臂彎里抱著花。
跑向顧崢時,仰著頭,皺巴小臉:“阿崢,我熱死了。”
那一瞬,顧崢覺得有其母必有其子。
三豐也是這模樣。
他揉一下她腦袋,抓著她臂彎的衣服掛到自己手肘,再順手接過她手上的電腦。
安雯視線追著顧崢體貼的手。
那雙手白皙,骨節微微泛紅,抓什么東西都好看。
他看她,眼神有種柔情:“回家換,我給你準備了衣服。”
安雯小得意,她就說吧,根本不用擔心,空手來都不用擔心。
顧崢還想幫小姑娘抱花,但被拒絕。
她抱著花,手臂挽著他往前走,強調:“這可是我千里迢迢的心意。”
說完,她視線從下到上打量他。
捆帶皮鞋,長度剛好的黑色西褲,正肩白色襯衫,金絲窄框眼鏡…
她晃晃他手臂,忽地冒出一句:“阿崢,你能穿花襯衫嗎?”
顧崢抬了一下眉,有乍然的不理解。
沒什么需要理解的,安雯撒嬌:“我就是單純想看嘛。”
他沒說話,勾著點點笑意,寵溺地摸了一下她臉頰,問:“晚上想吃什么?”
安雯聳著鼻子笑,心里明白他這是答應了。
她回答他的問題:“隨便啊,我不挑食。”
車輛繞著海岸行駛。
安雯摁開車窗,陽光明媚,海風濕潤,是與北都截然不同的感知。
安雯深深吸了口氣,咸咸的,抬手揉揉鼻子。
顧崢的外公看見安雯來,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安雯哪敢,一個健步上去把人虛按著:“外公,你快躺著,醫生不是說要躺著嗎?”
一聲‘外公’,叫得老人心花怒放。
更何況安雯又是獻花,又是削水果,還全程左一個‘外公’,右一個‘外公’。
老人哪招架得住?
他自己的女兒從小性子文靜,后來發生了那樣的事便敏感寡言。
他常年獨居在這種旅游勝地,滿眼都是來旅游的一家人,怎能不羨慕別人兒孫繞膝的熱鬧呢?
他甚至堅持,今晚要和二人一起晚餐,還說給安雯準備最地道的美食。
安雯擔心老人身體,勸阻:“外公,你好好修養,我還等著下次來,你能帶我出海呢!”
這次,安雯的好聽話也不好使了。
老人指著旁邊的輪椅:“就坐著輪椅去吃個飯我還能怎么了?是不是看不起我這把老骨頭?”
安雯看老人堅持,也看他確實精神,順著:“好吧好吧,都聽外公的。”
又聊了幾句,顧崢握住安雯肩膀,靠近她身邊:“你太熱了,先去換件衣服。”
安雯還穿著毛衣呢,又因為一會兒倒水,一會兒挑水果的,此刻臉頰熱得紅撲撲。
安雯點頭,看著老人:“外公,我先去換件衣服。”
老人招手:“去吧去吧。”
安雯的衣服是顧崢準備的。
水溶繡花的白色連衣裙。
泡泡短袖,細褶收腰,魚尾裙擺。
少女窈窕的身線被勾勒,步步搖曳生花,卻又不失可愛靈性。
這裙子確實好看,但安雯不滿意。
她想起剛才回來的路上,有擺地攤賣衣服的,就是島上人人一件的花襯衫。
那種衣服,才是精髓。
她明天得去買一件,她想。
安雯換好衣服走出房門,很恰巧就看見走廊那邊過來的男人。
顧崢視線上下一遭,收回,勾起嘴角:“我們先去吃晚餐吧。”
他牽著她,下樓。
兩人說著話,走出別墅。
安雯突然想起什么,扯住顧崢的手:“外公呢?”
“外公不去了。”他說。
安雯推測老人大概被顧崢說服了,點頭道:“還是多休息好。”
現時,夕陽墜入海平面,染紅天際。
安雯掏出手機拍照,記錄美景。
她好奇問:“我們吃什么呀?”
顧崢站在安雯身后,欣賞此刻的景色:“聽說那邊有家沙灘餐廳。”
這個安排對安雯的胃口。
她收起手機,挽住他手臂,往前走時裙擺轉花:“走吧走吧!”
別墅外不遠處就是海灘。
那里有一排望不到盡頭的棕櫚樹,沿著棕櫚樹,是木棧道。
踩上去,會有咯吱咯吱的聲音。
夕陽完全落下,只剩天邊一點晚霞,海浪一層一層,永不休歇。
走著走著,安雯好似看見顧崢口中的‘海灘餐廳’了。
比她想象中,更美。
一個大平臺,上面一輪落日燈箱,旁邊牽著幾層弧形星星燈帶,下面是層層疊疊的花藝。
安雯跑近,突然腳下燈光驟亮。
不!
不止腳下,周遭也亮起燈光!
大海為平,花海為幕。
眼前,是夢里的浪漫烏托邦。
遠處,英文字母燈清晰。
——Anwen,will you marry me?
安雯嘴巴張大,傻愣了好幾秒,倏地轉身。
海風吹亂她的頭發。
凌亂發絲中,她看見顧崢捧著花束,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安雯抬起雙手,可愛地捂住嘴巴,做不了除此之外的任何反應。
顧崢走近,單腿跪地,從花束下拿出一個盒子,舉高。
他看著她:“甜甜,你愿意和我開啟新的旅程嗎?”
那個夜晚沉醉又溫柔。
安雯完全失去自主能力,傻愣了好久。
而顧崢,就一直舉著戒指,深情地看著她,等她的答案。
安雯回神時,也說不出話,她只曉得點頭。
安雯是用餐時才想起欣賞她的戒指。
木桌上,豐盛的菜肴,菜肴間,點綴著花朵小燈,很有氛圍感。
安雯抬起手,鉆石折出漂亮的火彩。
戒托如綻放的花朵,搭配自然脫俗的立體枝葉。
像一束綻放的花。
后來安雯才知道,這枚戒指,叫‘綻放’。
安雯此刻都還暈暈乎乎的,眨巴著大眼睛:“阿崢,所以,這是求婚,對吧?”
安雯的可愛讓顧崢忍不住逗她:“難不成還有其他的答案?”
安雯不悅地嚕嚕嘴:“你怎么一點風聲都不漏,你就不怕嚇到我?”
對于這個問題,顧崢不言。
求婚的打算,是回滬城那天,起的。
原是要在北都求,什么都策劃好了,可她今天突然過來,于是…
其實也不是一點風聲都沒漏。
甚至,就漏在他身上。
剛才和她往這邊走時,他牽著她,手心的薄汗,只是她,好像真的沒發現。
思緒到這兒,停住。
顧崢抬了一下下巴,給安雯布菜:“先吃東西。”
安雯沒胃口,也是因為下午吃了水果,還喝了一整個椰子水。
她搖頭,要去拿手機,語氣敷衍:“飽了飽了。”
顧崢仗著手長,搶先一步,把她手機挪到自己高腳杯旁,說事實:“你今晚沒吃多少。”
他壓著眉:“再吃些。”
好啰嗦。
管好多。
這才剛答應他求婚呢。
但,她居然不生厭,甚至有些甜蜜。
安雯象征性地埋頭吃兩口,再次放下叉子,站起身,兩步繞過桌子去拿手機。
她這樣‘明目張膽’,顧崢沉了一口氣,也是順手就把人逮到自己腿上,手臂錮住細腰。
安雯扭動:“你干嘛呀!”
他挑走魚刺,語氣定定:“怕你晚上會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