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白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聲音也染上了一絲壓抑的沉悶，“先帝忌憚，是因為國師的威望凌駕于他們之上了，既有治國之能又有救世之心，而且他們辯忠奸，不會濫殺無辜，當然，他們在先帝面前也絕無逾矩之心。”
顧凌白語氣一頓，眼波流轉，“可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即使他們沒有此心，但是為君者又怎會容忍他人的權利威望高于自己呢？”
“你到底想說什么？”顧寒舟對他突然說起這件事感到莫名，眼底帶著一縷詫異之色。
顧凌白眸光沉沉的看他，“你對國師的心意是純粹的嗎？”
“你是單純的想要與她在一起，還是你其實也在畏懼她的那份力量，只是想要讓她留在你的身邊，以另一種身份為你效力？”
“你懷疑朕？”顧寒舟雙眸凝上了一層寒霜，不悅的蹙眉問道。
“沒辦法，我們是親兄弟，再來，你為君，月國統治者。”顧凌白沒有否認，眸光晦澀難懂的看著他。
須臾，他又斂盡神色，眸光幽暗的看向別處，“我曾看到父皇看上一任國師的眼神，崇敬、仰慕、渴望、還有厭惡跟畏懼。”
顧寒舟摩挲著龍椅上的龍頭，漆黑的眸子不見半絲波瀾，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顧凌白。
“是不是覺得很復雜？”顧凌白側眸看了他一眼，嘴角緩緩拉出一個戲謔的弧度。
“可這就是人性，帝王心性更是莫測。”他眼底有一絲淡淡的悲涼浮現。
“他崇敬國師的力量，也仰慕他，渴望自己也擁有那份力量，卻畏懼他的力量，同時也厭惡自己這么的依賴國師。”
“幼年時，我或許還不懂，但是年歲漸長的時候，我其實漸漸也看得出來父皇他的能力并不出眾，在國師的能力之下，他的那些治世之能顯得更加平庸。”
“他非常清楚這件事，所以他也不甘心，可是每任國師他們都恪守本分絕不逾矩，你瞧他們連錯都不犯，父皇根本挑不出他的毛病來，他們甚至不娶妻生子，不嫁人生子，即使如此，先帝們仍然忌憚。”
顧凌白轉過頭看向顧寒舟，眼角眉梢蕩開了笑意，“身邊有這樣一個人，你說先帝他們有沒有一瞬間也是動過心的呢？”
顧寒舟比他小不了多少，顧凌白看得到的他也能看到，只是區別在于，他看的少，聽聞的多一些，因他曾上過戰場，有些事發生的時候，他不在，只是無意間聽說。
顧凌白聲音慢慢拔高，“可是，權利真的好耀眼，耀眼到即使知道對方絕無逆反之心，也要忌憚打壓。”
“陛下，你可以說你現在是不同的，所以臣方才一定要問你對她的心意是否純粹。”
一個國師，不僅能指引月國走向繁榮，還能定民心之安穩。
先帝們或許多少都動過心思，只是那份心思不夠純粹罷了，樂笙然不是第一位女國師，也不是第一個引得君王動了心的國師。
他們的下場都不太好，但已經是過往云煙，但樂笙然不一樣，她做出的政績跟百姓之間的威望讓他聽來有時都暗暗心驚。
唯恐她步了之前幾任國師的后塵，這樣的國師，不該有那樣的下場，而且，一旦有什么，柳言言也不會袖手旁觀，她的思想不受禁錮，她不會坐視不理，他要顧著柳言言，就必須了解顧寒舟的思想。
“愿意無他，只因為如果你的心意不是純粹的，那么在將來，這段感情就會變質，你會分不清自己是因為什么而動心。”
“站在權利之巔，享受的，看到的，跟別人的都是不一樣的，如果您現在對她是一腔熱忱，可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那本書里面的，你即使全部做到了卻仍然無望，您會如何？”
“倘若您坦白心意，她嚴詞拒絕，您會繼續糾纏嗎？”顧凌白的連聲追問，讓顧寒舟眼眸閃現一絲危險的精光。
他冷漠道：“皇兄是幫柳師姐問的這些嗎？”
“一半一半。”顧凌白淡然一笑。
把玩著腰間的玉佩，指腹感受那上面的紋路，“一半是為言言，一半是為你，我的弟弟。”
顧寒舟凝視著他，眼中情緒翻騰，他們是兄弟，但不是尋常人家的兄弟，皇家的骨肉親情處成他與顧凌白這般，已是少有，所以顧凌白今日才敢對他講這些。
顧凌白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勾唇，一字一句道：“言言希望國師過的好，我希望你能幸福。”
“可你們的幸福標準不一樣，你想要的幸福里面有她，她想要的卻沒有你。”
他方才雖只與她說了幾句話，但他看出來，樂笙然心思寡淡，于男女之事上完全不上心。
顧寒舟眉眼染上了一絲傷感，啞聲問道：“那為何還要寫那本書幫朕？”
“我們都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孤獨，你的最優選擇是國師，在言言心中，或許現在的你也很適合，所以如果你們在一起，也未嘗不可。”
顧寒舟瞇起眸子打量著他，“所謂現在，是覺得我會因為帝王心術而發生改變嗎？”
顧凌白和煦笑道：“可以這么解釋，畢竟你還很年輕，還有很多年，終其一生在宮中守著一人，還要面對許多誘惑，很難堅守此心。”
顧寒舟正欲反駁，顧凌白笑盈盈的搶了話，“陛下，娶了國師，就不能有妄想再有其他人了，即使您是帝王，她從來都不會是您一個人的選擇，所以……。”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要不試著問問朝臣的意思，我可是知道朝中有好些個對國師擁護的很。”
“皇帝跟國師，難道不是天作之合？”顧寒舟語氣有些無奈，他當然知道朝臣們對她的態度，他不嫉妒。
“前所未有的事，她做了皇后，自然就不能做國師了。”顧凌白語氣有些悵然。
“臣認為，他們更希望國師只是國師，一旦她成為了皇后……。”
顧寒舟打斷他的話，“她依然可以做她自己的事。”
顧凌白忍不住嗤笑出聲，“陛下，您也太貪心了。”
“找國師做皇后，履行生育之職，統管后宮，還要兼任國師之職，是個人才也不是這么個用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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