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我認出了那半張臉。
他沒有理我，廋干的五指在我臉上抓著，風干一般的表皮下，喉結滾動，發出怪獸一樣的低吼。
那已經不是人類的樣子了，沒有了面皮的半邊臉，紅色的肌肉血管，隨著他的用力相繼滲血。
我不知道這家伙到底經歷了什么，只是他的頸部此時血肉都開始緊縮，白色的骨肌顯露出來，里面一根舌骨像是蟲子一般在蠕動。
松了一口氣，還是被這家伙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同時手電的光線在地上打了個轉照射了過來。
他看見了我。
“唔唔唔。”
快速白骨化的下顎骨，開始上下活動，牽引的肌肉在短暫的拉伸之后僵硬封死，聲音很快消失了。
他在說話，這家伙在說話，但他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感覺他似乎有什么急迫的信息想要向我傳達，急著好像都要哭了出來，但此時他的面部表情，卻是在笑，詭異的像是那個笑面俑。
笑面俑？
我明白了，轉身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那壁龕上的陶俑，此時愈來愈多的血液從俑的氣孔中溢出，我不知道那件死物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小易會出現在這里。
忽然，下一秒陶俑的身體炸開，一把系著纓穗的紅影，帶著破空之聲將那陶俑擊碎，同時我看見那碎片中，一條手腕粗細的長蛇被柳葉狀的飛刀釘在了壁龕之中。
蛇？
“是覡毒之術。”黑暗中傳來鐵頭的聲音。
他是從天花板上跳下來的，我抬起頭看見那是一個圓形的盜洞。此時李明河還站在上面往下探著腦袋，打著手電盯著下面的一舉一動。
我深呼吸，“怎么回事？”
“這里是耳室，我們是沿著土層一路打洞下來的，這些古墓修建在山體崖壁之間，只要避開巖石找到伴著石灰的夯土就可以切到墓室里面來了。”鐵頭向我解釋道：“這里濕氣很多，石灰夯土有很明顯的防潮功效，所以……”
“不……我是說小易……他……”打斷鐵頭的話，我低下頭看著那倒在地上的小易，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人形，所有的皮囊都風化干癟了下去，整個人像是一具曬干的烤鴨。
沉默了片刻，很顯然鬧出人命的結果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鐵頭咽了咽口水，最后還是說道：“這里的東西都被下了覡毒，小易那家伙大意了，我在上面親眼看見他從器皿中撿起了一塊玉佩就含在了嘴里，導致毒素將他變成了這幅模樣。”
我搖了搖頭，感覺并不是玉佩之中的覡毒，那詭異的陶俑應該對人的影響也很大，小易是個謹慎的家伙，他不會這么輕易的隨手去拿一塊放置在墓穴中的玉器，更不會去把他含進嘴里。
看著地上，已經快要變成干尸的小易，那塊圓形的龍紋玉佩正卡在他的喉嚨里。
“他不是含，而是把玉佩吃了下去。”
恍惚之中想到了什么，急忙想要把鐵頭推出去，但很快我發現鐵頭也中招了，他的雙眼開始變得渾濁，視線脫離了我不自禁的往存放著大量寶物的青銅器皿方向看去。
一瞬間，想到了小易費盡最后一口打破的陶俑。
“別，別打破那個東西。”明河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他在那里耳室下面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為什么？”看著鐵頭的情況，我開始急了。
“那覡毒是將毒蛇通過秘法藏匿在陶俑之中，待到毒蛇死亡腐爛后其身上的細菌和毒素就會將周圍的陶俑內丹污染，那些步入耳室的盜墓賊……”
我擺了擺手，“大哥，這都什么情況下，非得給我整人形百度是吧！顯擺你妹啊，現在你就給我說，這鐵頭已經這比樣了，該怎么救。”
明河抿嘴不語。
“我曹，這都什么時候，你還糾結什么，我就問你，是不是需要我這陽氣極重的童子之尿。”
“別別別，使不得，使不得。”
“怎么？”
“太騷了。”李明河看了一圈周圍說道：“不過你怎么一點事沒有？”
我沒有說話，李明河卻是嗅了嗅鼻子，把頭又縮了回去，并且用火把在這個直切盜洞的周口燒了一圈。
接著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過，老盛你要是真的沒事的話，干脆把那些陶俑都一起給丟了吧，越遠越好。等會兒你抱著陶俑出去，我便下去抓住老板。”
心里嚇了一跳，一開始還以為這家伙覺得我沒事，要我給鐵頭吸毒呢。
“可以！”我也沒有多想，只是將壁龕中的陶俑一股腦的全都抱了出去，那邊在我出門的一瞬間明河也跳了下來。
而等到我處理完那些陶俑的時候，再回到耳室，卻是看見明河和鐵頭已經是倒在了地上，明河那邊情況似乎不好，這家伙為了讓自己不吸入覡毒直接把自己頭撞南墻給撞昏死了過去，惹得一地的血液。
我看著這情形，也才發現即便是處理了那些毒氣的來源，這個房間里也是充斥著無色無味的毒氣，所以明河這才出此下策。
還好，和他們匯合之后，我在醫療背包里找到了繃帶和云南白藥，簡單的給他們包扎之后，便相繼把他們拖了出去，沿著墓道找了一處后室就休息了起來，這座后室對應的是前殿，我拖著這兩頭豬進來的時候，看見里面依舊被搬空了，所以也是松了一口氣，找了個偏處直接倒頭就睡。
這一覺，我睡的極其自在，一則是肚子在接受仙氣的時候已經飽了。二則是沒有了仙胎的干擾，那些詭異的夢境和夢游的現象都消失了。
再一次醒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只是看到鐵頭和明河把小易的尸體也拖了過來，掘開鏟子在后室開了一個土坑，將他埋了進去。
我沒有說話，只是上前向著小易的墳包拜了拜。
接著鐵頭和我說起了，我失蹤之后的事情，他們沿著那地下河道一直走，就是走到了一處巨大的廳室，鐵頭看出了這個地方有人工的痕跡，而且地面上的廳室宮殿也僅僅是掩人耳目的虛殿。
所以他們靠著識土別氣的法子，一路靠打盜洞才到了這里，然后就是我所看到的小易中招，然后鐵頭為了救我也冒險跳了下來。
我點頭應了一聲，沒有道破他們盜墓賊的身份，然后也把我的經歷一股腦的全部說了出來。
而當我說道那個仙胎身邊的福袋之后。
明河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打斷我的話，從我這里拿走了福袋。
打開之后看了看，接著用一種很恐懼的眼神看了看鐵頭。
愣了一下，頭皮開始發麻，我見過明河的這種眼神。
當初在河道里遇到洞螈的時候，他就曾用這樣的眼神示意這里危險很大，要開溜。
“什么意思？”鐵頭，看出了言外之意，手指開始不自覺地活動起來。
明河沒有說話，卻是離我遠了一些。
我死死地吞了口唾沫，開始感覺心臟狂跳。
什么意思……李明河這狗家伙暗地里賣的是哪門子棺材？
“直說！”鐵頭不太耐煩了。
明河看了我一眼，半晌之后才說道：“老板，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的這個朋友……他……”
他的語氣助詞拖得很長，氣氛變得僵持而詭譎。
終于隨著鐵頭的一陣咳嗽，李明河說完了那后面的一句話。
“他應該已經不是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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