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影射我嗎？”李云亭問。
迎上李云亭那不悅的目光，蔣震內心沒有一絲波動，平靜地說：
“這是影射嗎？這是現實……就當前的現實來看，我們的官場存在著巨大的腐敗問題。為人民服務還是為人民幣服務？這個根本問題都沒有搞清楚！這些腐敗不僅是為官一任者從政府內部挖掘財富，更為典型的是這些官商勾結所形成的腐敗！是權力變現的一種腐敗！這種極不利于社會發展和穩定的情況，已成糜爛之態。昌平，就是重災區！”
“等！還是得等！”李云亭的口氣開始變得煩躁，“你太年輕，很多事情沒你想象得那么簡單。”
“那就讓事情復雜化吧！”蔣震說著，轉身便走。
“你去哪兒？”李云亭書記回身問。
“李書記……”蔣震轉過身說：“我知道你們在怕什么！當前的官場文化已經成為一種利益圈子文化，大圈子、小圈子各種圈子套圈子，趙家在多個圈子里都有話語權，我動了趙家就是動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子！如果只是打嘴仗，如果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不會發生什么利害關系！但是，我這次不是單純地撓癢癢，我這次是下了必須摘除趙家這顆毒瘤的準備的！”
“癡……”李云亭想要說他是癡心妄想，但是，覺得不妥，便說：“現在并不具備鏟除他們的條件！唐龍飛護著他們，費南平那么柔弱不經事兒，你自己想當孤膽英雄嗎？是，你是有關系，但是，別人沒有關系嗎？”
“您別教育我了！”蔣震一擺手說：“說白了，還不是因為這些復雜的關系？還不是因為這些復雜的圈子？如果每個為政之人總考慮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總是擔心樹敵、總是害怕打擊報復，那誰來給老百姓做主！？”
“我說不打擊了嗎？我說不搞了嗎？你就這么急不可耐！？”李云亭也升高了語調。
蔣震也很清楚自己的這些話有所冒犯。
如果不是自己背后有個王建偉，如果不是自己背后有李云亭忌憚的隱秘大佬，怕是李云亭早就喊著讓滾蛋了。
“能定個時間嗎？”蔣震問。
李云亭看著蔣震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很是反感，這不就是個愣頭青嗎？政治哪兒有這樣搞的？
“沒法定！”
李云亭說著，繞過辦公桌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滿臉憤慨說：
“你呀…你呀…你這樣從政，以后是要吃大虧的！四處樹敵，后果是非常可怕的！方茂山為什么攔住你，你以為我不清楚？你前腳從昌平出發，我馬上就收到了短信！多少人盯著你啊？你現在這樣蠻干硬上，絕對會遭到趙家人的打擊報復的！你以為我是心虛害怕嗎？我是在保護你啊！這件事情，絕對會辦，絕對會重辦！但是，時機的選擇至關重要！這跟炒菜是一個道理，火起來了，鍋中再放油，油溫上來了才能炒菜！你倒好，端著個鍋子就要炒菜！火呢？油呢？菜呢！？”
“我都準備好了！”蔣震說：“現在就等您一句話！徹查！嚴辦！只要您發話，唐龍飛敢攔嗎？”
“唐龍飛是從哪兒調過去的！？是省委組織部啊！省委組織部部長劉雄給我打電話，我能怎么辦？啊？你說你讓我怎么辦？”李云亭直接攤牌說。
這刻也不得不攤牌……
這幾個看似不起眼的官員，背后都有大樹遮著，自己身為市委書記不假，但是，哪兒個得罪的起？
蔣震剛才說的話雖然偏激，但是也是事實啊……
自己完全沒必要為了那幾家拆遷的老百姓，而跟那些關系到自己爬升速度的官員們搞壞關系啊！
就是王建偉副省長也不可能縱容蔣震這么搞吧？
省委組織部的劉雄更是自己不能得罪的人……
自己兒子下一步還要找他配合著安排一下的，人家這次親自打電話過來讓照顧唐龍飛，自己能不照顧？
這個蔣震……真是個惹事精啊！
“李書記……”蔣震走上前說：“昌平當前的政治生態已經到了必須整改的時候了！唐龍飛剛來就被趙家的人腐蝕掉，長此以往，昌平的經濟如何發展？老百姓的生活如何改善？任由趙家人侵占百姓利益而不管，這合適嗎？”
“等……”李云亭抬起手說：“等……”
蔣震看著李云亭的手掌，又看向他那雙無奈的眼神，心中真是晦氣極了。
——
走出市府大樓，上車之后，蔣震的心情很是沉重。
想到李云亭與方茂山的表態，他感覺這個官場比他想象得要軟弱很多。
想干件好事很難，但是，想要助紂為虐卻很簡單。
原本以為李云亭會支持自己，未曾想卻讓“等”，且不說等到何時行動。
如此一來，怕是只能執行自己另外的黑色計劃了。
——
快回昌平的時候，付小青給他打來電話。
也只有看到付小青的時候，蔣震的心情才會愉悅一些，“喂？”
“下班了嗎？”付小青問。
“嗯，正從市里往回走呢。”
“這兩天有其他的安排嗎？”
蔣震考慮了一下，想要趁周末的時間去趟京城見見徐老。
“明后天可能要出發去外地一趟。”
“去哪兒？”
“京城。”蔣震說。
“哦……那今晚陪我回省城吧？方便嗎？”付小青問。
“你父親回來了？”蔣震問。
“嗯，我……”付小青欲言又止。
“我回去接你。”蔣震說。
“好。”付小青應聲后便掛斷電話。
——
當天晚上七點來到了付國安的住處。
付國安已經做好了飯菜，扎著圍裙給付小青和蔣震打開門。
“你怎么親自下廚啊？”付小青微笑問。
“好久好久沒做飯了，想看看手藝有沒有變化。蔣震也來了啊，來，進來吧。”付國安輕聲招呼說。
看到付國安那和藹可親的模樣，一丁點的省長架子都沒有，反倒像是個家庭婦男。
“小青，你去地下室那兩瓶酒，我今晚也放松下。”付國安指著門口鞋柜上說：“鑰匙你知道吧？”
“知道！我也喝點兒哈！”付小青笑著說。
“你呀……女孩子家還喝酒，也不怕讓人笑話。”付國安笑著說。
“在家里喝，又不是去外面喝。”付小青說著，轉頭看了眼蔣震。
蔣震迎上付小青的眼神，便知道她今晚想要借著酒勁對父親表達自己的愛意。
“蔣震和我一起搬搬餐桌，太靠里了。”付國安說。
蔣震趕忙幫著挪動了一下餐桌。
“還有一個菜，你先坐著，或者可以去自己倒杯茶。一回生二回熟，來我這里也不用拘束。”付國安說著，轉身便去廚房忙活。
看著付國安做飯的背影，蔣震愈發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讓徐老竟恨不得殺了他？難道只是因為工作上的背叛嗎？
等明天去徐老那邊的時候，再好好跟徐老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套出他的計劃來。
——
蔣震端了茶水來倒上茶，付小青倒上酒，付國安將最后一個菜端上桌，三人便開始喝。
“我媽呢？”付小青問。
“不知道，我想要跟她商量一下唐龍飛和你的婚事，她說已經跟唐龍飛父母說了，婚事都取消了。”付國安端起酒杯說：“來，慶祝小青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三人喝了一會兒后，付國安看著付小青的表情有些不對頭，便問：“你怎么跟有心事似的？”
“爸，我帶著蔣震回來，您沒生氣吧？”付小青端著酒杯問。
“我生什么氣啊！帶他回來跟我邀功吧？哈哈！來，蔣震……”付國安端起酒杯說：“還是得感謝你啊！如果不是你，這次的事情還真不好辦？雖然唐龍飛父親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很不樂意，但是，兒女情長的這些東西，我們父輩也不可能強硬干涉。他生氣歸生氣，只要我們不說出唐龍飛的秘密，那以后的事情就跟我們無關。感謝你。戲演得很好！”
蔣震趕忙跟付國安碰了碰酒杯，說：“您客氣了。”
“爸，”付小青放下酒杯說：“我跟蔣震假戲真做的話，您——”
“——這種玩笑可開不得。”付國安說：“我知道蔣震跟你演了這么一出戲之后，唐龍飛肯定會對付他，我也想好怎么感謝蔣震了。下一步，等張志良書記來漢東任省委書記之后，我會讓他把唐龍飛調離昌平，然后，把蔣震安排到更高的職務上。但是，感情的事情，可不是兒戲。你不能解決了一個難題之后，又給我出第二個難題啊。”
“你剛才還說兒女情長的事情不能強求，現在怎么又在我這里上綱上線了呢？”付小青不悅地說。
蔣震感覺付小青有些急了，伸手輕輕拍了下付小青的胳膊。
付國安看到那個動作時，當即意識到付小青跟蔣震的關系不同尋常，慢慢放下酒杯，蹙眉問：“你倆假戲真做了？”
付小青聽后，一口干掉杯中的白酒，看著付國安說：“我是認真的。我喜歡蔣震，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媽不同意，但是，我希望您能支持我們。”
“蔣震……”付國安雙手放到膝蓋上撐著身子，微微往前探身，一臉嚴肅地問蔣震：“……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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