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齊雅秋從小就是有委屈，但不肯說的性子，平南王陰沉著一張臉，問：“你實話告訴為父，他是不是整日公務繁忙？”
作為父親，他只能這么隱晦的問一句。
也不怪平南王生氣，這幾日，他可是眼睜睜看著，蘇熠陽將齊雅秋送到王府，轉身就走。
說是營中有要務，可接連幾日都是半夜才回，只在書房匆忙歇下。
平南王起初只以為夜國不安分，他確實忙，只要夫妻二人感情還好，他沒什么意見。
但現在看來，他二人怕是在侯府之中，也是這種貌合神離的模樣。
哪有人家新婚夫妻，是他二人的樣子？
他自己的女兒，他清楚，既嫁了人肯定就安安分分的跟人過日子。
那蘇家小兒如此冷落她，怕不是成婚之前，心中就已經有了他人。
平南王越想越生氣，不等齊雅秋想好說辭，沉著一張臉道：“他若委屈了你，為父就算是求到圣上面前，也要替你討回一個公道。”
“父王，他沒有。”齊雅秋心中著急，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要怎么告訴父王，心中有別人，不愿意同對方親近的人，其實是她。
像蘇熠陽那般驕傲的人，新婚夜察覺她的抗拒之后，便不再靠近她，每日寧愿睡在外間的地上也不愿與她同床。
這種話，你讓她如何說？
她難道要告訴她敬重的父王，她心中存在一個，已經不在人世，且不為倫理所允許的愛人？
不，她不能。
平南王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口氣，“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為父也管不了你幾天了。鈞兒呢？又出去胡鬧了？”
想到還需要人日日照顧的孫兒，平南王略顯渾濁的眼底，滿是放心不下。
他其實早就該死了，茍且偷生這么多年，不過是一個接著一個找借口。
放心不下兒子，兒子沒了。
如今又惦記著女兒，孫兒，他已經知道自己就要撐不下去了。
至于他死后孩子們如何，他管不了，也沒那個本事。
不想聽平南王說這些，齊雅秋岔開話題道：“父王，這兩日天氣不錯，我看您氣色也好了不少，不如去外頭走走？”
從她有記憶以來，她父王幾乎沒有踏出過王府大門，每日里不是看書，就是坐在他的房間里看著母妃留下來的東西傷感。
長此以往，本就不好的身體，更是徹底垮了下來。
平南王搖搖頭，眼神如一潭死水，“不了，晚秋已經沒什么好景色了。”
話落，他似是想到什么，眼底浮現出一絲痛苦之色，低喃道：“你母妃生前，最愛的便是南山的紅葉。”
這一點齊雅秋是知道的，正想勸說他跟自己去一趟，看看今年的紅葉，忽然聽到不遠處貼身侍女在喊她。
看那模樣，似有急事尋她。
齊雅秋想在平南王最后的時間里多陪陪他，所以這幾日白天，都是不許侍女靠近的。
聽到那邊動靜，平南王擺擺手，“去吧，為父自己坐一會兒。”
見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齊雅秋雖放心不下，卻也不好違逆他，只能叮囑管家好好陪著他。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平南王眼神有一瞬恍惚，輕聲問：“阿福，她是不是回來了？”
管家齊福是府上的家生子，一聽便明白他說的是誰，不免感慨道：“小姐同王妃當年，真是一模一樣。”
回憶往昔，平南王不由地勾了勾唇，搖搖頭道：“你錯了，他們不一樣。”
齊雅秋溫柔典雅，在老太君的培養下，是京中出了名的淑女典范。
而平南王姜曲，明艷熱烈，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束光出現在他的生命里，那樣的明媚張揚。
只是短暫的出現過，便在所有人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哪怕一二十年過去，平南王依舊清晰的記得那張臉，那個秋日紅葉下女子明媚的笑顏。
可到最后，他仍沒留下她。
平南王回憶到傷心處，猛地咳嗽了兩聲，帕子拿開時，中心的血跡紅的刺眼。
管家慌了神，“老奴這就去請永平縣主！”
“不用了。”平南王拉住了他，沉聲道：“帶本王去雅秋房中，有些東西，是時候該交給她了。”
管家聞言，表情瞬間變得悲痛。
他無法拒絕，只能讓人一起前往齊雅秋的院子，取出平南王早年埋在她梳妝臺下的鑰匙。
那是姜曲“去世”時，留下來的所有財產。
這些年平南王府在外人眼中的磕磣，并非都是假的。
只因平南王不相信姜曲已死，將她留下來的財物封存，想著等她消氣回來了，就一并給她。
就連鑰匙，都放在她曾住過的屋子梳妝臺下。
后來女齊雅秋長大，非要住過去，平南王拗不過也只能同意了。
廢了好大的力氣將東西挖出，齊福小心翼翼的盒子遞給平南王，卻沒注意到衣袖竟碰到了梳妝臺角落放著的木盒。
“砰！”地一聲響，木盒瞬間跌落在地。
蓋子打開來的瞬間，碩大的東珠，出現在幾人面前。
只一眼，平南王整個人僵在原地，手中視若珍寶的盒子，也脫力摔在了地上。
齊福趕忙去撿，只聽身后傳來平南王略帶顫意的聲音，“珠子，把那個珠子給本王。”
聞言，齊福不敢耽擱，趕緊撿起地上的東珠擦拭掉上面沾染的灰塵，遞給他。
離得近了，平南王更能清楚的看到，珠子上頭泛著的淺淺粉光。
一段塵封的記憶，不受控制的浮現在眼前。
他聲音微顫，“她曾說過，要尋一顆世間最漂亮的粉珠，在女兒出嫁之日，鑲嵌在她的頭面上。”
說到最后，平南王已然是滿臉淚痕，轉過身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齊雅秋，“秋兒，你母妃她，回來了。”
話音落地，他眼前一黑，直直朝前栽去。
齊雅秋眼疾手快地沖上前扶住他，蒼白著一張臉，顫聲道：“去侯府請永平縣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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