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年底，二廠還不上銀行貸款，資不抵債之下，面臨破產。
之前金升懷和馬良棟的贓款，在上級領導的決策下，拿出了絕大部分給六個月沒開工資的職工們，補發了三個月基本工資，銀行那邊兒相當于沒得到什么補償，別說還貸款，就是貸款利息都還不上。
二廠就這么毫無征兆的倒閉了，職工們按照工齡拿少得可憐的一點補償，全都下岡，沒有工作沒有單位，自謀出路。
下岡是個才出來的時髦詞，二廠算是武市比較早的幾個廠，除了二廠倒閉，還有塑料廠和燈泡廠也都有部分職工買斷下岡，只是人家這些廠是部分職工下岡，一般職工家中都不止一個上班的，所以家里還能剩下一兩個端鐵飯碗的。
而二廠是全部下岡，所有的人沒了工作，一時間家屬院里家家哭泣，氣氛悲涼難過到極點，甚至還有人家因為過不下去，全家吃安眠藥自殺。
朱大娘聯系葉昭，說有幾家賣房子，葉昭回去后看到家屬院里是這樣的狀態，她心里難受的不行。
而她跟朱大娘見了幾個賣房子的家庭，都是各有各的困難，都是急需用錢，他們甚至求著葉昭買了他們的房子，否則他們真不知道從哪里搞錢。
二廠家屬區地段其實非常好，再過二十年拆遷的時候，能賠不少錢，以前她想買房子，也是為了賺以后得拆遷費，可今天看到這幾個要賣房子的家庭，這么艱難，賣了房子他們就沒有住的地方了，不賣現在急需用錢，實在沒有辦法。
最終葉昭表示愿意借錢給這幾個人，房子就不買了，她實在不忍心看著大家睡大馬路，而且家里老的老小的小。
眾人怎么也沒想到葉昭會借錢給他們，雖然要打欠條，可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誰不知道二廠垮了，救急不救窮的道理誰都懂，就這樣葉昭要借錢給他們，這是真心幫他們。
眾人寫了欠條，拿著葉昭給他們的錢，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該怎么感謝葉昭，大家心中默默發誓，一定要記住葉昭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這錢他們一定要還，哪怕葉昭說不著急，還不上也沒事，但眾人心中誰都沒有不還的打算。
雖然二廠這邊兒很沉重，但顧宴廷那邊兒傳來了好消息，試驗項目有了重大突破，他獲得了十天假期，春節要來武市陪葉昭過節。
知道宴廷要來家里過年，林嵐和葉誠別提多高興了，女兒這次終于找對了人，想起女兒翻年就二十五了，虛歲都二十六了，小顧更是翻年三十，身為母親的林嵐，認為這兩孩子該結婚了。
本來開開心心等男朋友回來的葉昭，結果每天被母親抓著談心。
“昭昭，你今年都二十五了，你看看誰家姑娘二十五了還不結婚。再說你不著急，你就不能為宴廷考慮考慮，這孩子翻年都三十了，虛歲三十一了，你看看男同志里，哪有拖到這個年紀才結婚的。”
葉昭：……
她可不想這么早結婚，她計劃玩到二十七八歲，再考慮結婚的事情，反正顧宴廷不會催她。
見女兒不做聲，林嵐有些不滿，“你說你跟宴廷處對象也處了三年了，誰家處對象處了這么久還不結婚，你知道這個叫啥嗎？”
林嵐看向丈夫葉誠，葉誠立刻補充道：“只談戀愛不結婚就是耍流氓。”
“對，就是耍流氓，你不急你知不知道宴廷多著急，你知不知道你徐阿姨顧伯伯多著急，你這孩子哪有這樣處對象的，我跟你說你要是再這樣，我和你爸一起去京城顧家，上門給你提親去。”
“媽？”葉昭無比震驚，“我和顧宴廷，到底誰才是你的親孩子，我不想這么早結婚，被婚姻束縛，我還想……”
“你還想玩！”葉誠一語道破葉昭心里的小九九，“你當我不知道啊，一個人多自由啊，可你既然跟人家宴廷談戀愛，你怎么都要對別人負責吧。
你別跟我說你負責了，負責就是談了三年戀愛還不結婚，負責就是把人家宴廷拖到三十歲還不結婚，負責就是一年去一趟西疆看看宴廷？負責就是讓人家宴廷父母為了兒子操碎了心？
你別跟我說這個那個，我看你就是欺負人家宴廷喜歡你，仗著人家的喜歡在這有恃無恐，你要在這樣我跟你媽只能去京城，給宴廷爸媽道歉，我倆耽誤了人家兒子，真是不好意思。”
林嵐連連點頭，“對，你爸說得對！還有我跟你說，宴廷的弟弟都談戀愛了，搞不好今年就結婚，你還拖著宴廷，你這個死丫頭，就是被我和你爸慣壞了。”
葉昭深吸一口氣，有些心虛，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就戀愛三年了，完全沒感覺，這種日子太舒服，舒服的她都不想改變。
許是看出女兒臉上的猶豫神情，林嵐立刻道：“其實就算你和宴廷結婚了，也還是很自由，宴廷目前還在西疆，你愿意的話每年過去陪他幾個月，然后回家住幾個月，不跟現在一樣嗎？如果懷孕了，那就把孩子生下來，我跟你爸帶，你依舊很自由，放心吧結婚沒你想的那么可怕。”
孩子！
葉昭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前世她懷胎七個月，感受著肚子里寶寶的胎動，期盼著孩子的降臨，結果被害的一尸兩命。
如果自己跟顧宴廷生個孩子，不知道是像他還是更像自己一些，有個軟軟的小團子，好像也挺好玩的，自己可以專門給他（她）做漂亮的衣服穿，買軟軟的小皮鞋，如果是小姑娘那就更好了，還可以扎各種漂亮的小辮子。
“宴廷這種不在父母身邊兒的，誰管得了你們兩人，你也不住在婆家，也沒什么婆家的親戚要應付，住在家里我和你爸照顧你，日子跟現在有什么區別，不過是領了結婚證而已。”
林嵐和葉誠夫妻二人一通思想工作做下來，葉昭有些動搖了，半晌才猶猶豫豫道：“就算結婚，那也要顧宴廷提啊，總不能我說吧。”
林嵐跟葉誠兩人對視一眼，可算把女兒這犟驢給說動了，沒有辜負女婿打來的長途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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