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鳳歸京 > 第105章 證詞

你們兩個,兩面三刀,惺惺作態,我如何能信你們!”
文詠扯著脖子喊。薛騁擺弄著手里的匕首:“寧壽長公主惡貫滿盈,瑞王他無惡不作,他們姐弟二人完全就是一丘之貉。只要你能夠將蘇家的事給我說清楚,我就可保你不死。”
文詠眉頭輕皺,他沒想到薛騁竟然是為了報復瑞王。“你說的容易,萬一你反悔了怎么辦?”
文詠不信道。“你現在該賭的并非是我會不會反悔,因為你只有聽我的才有一線生機,否則我撤了人,你不會活到明天早晨,瑞王會想盡辦法堵你的口。”
“你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哪里來的人手保護我?瑞王的手下我也算了解,都是武功高強的,除非你親自保護我,難不成你還要讓你那貼身侍衛陪著我一路去嗎?”
文詠這會兒的腦袋難得的冷靜。不過文詠說的也的確是實話,這個薛騁承認,他在京城簡單布置一些還好,若是離開了京城,他的人手的確不夠,很容易被瑞王鉆了空子。其實文詠的存在并沒有什么用,薛騁答應保他一命,也無非是想從他的口中撬出一些東西罷了。于是裴十柒說道:“你不必擔心這個,我會讓我父親派人一路暗中護送你,你覺得三皇子不受寵不受重視,所以手下沒有可用的人,難不成你也懷疑我們梁國公府這些年在京城是吃素的吧?”
文詠翻了個白眼:“我聞不得武夫身上的臭汗味。”
裴十柒輕笑一聲:“若無武夫,這里早就國破家亡了,你的墳頭草都快比你人個子高了,也有可能連個牌位都沒有,武夫對朝廷和百姓的重要不言而喻,到了保家衛國時愿意犧牲自己沖到戰場上奮力殺敵的,永遠都不是你們這種讀書人,有人還會紙上談兵,你這種人紙上談兵恐怕都不會。”
文詠被她說的臉皮一緊,扭過頭去不再說話。他現在是心里不甘,卻又不敢多得罪他們兩個。“有梁國公派人護送,你也可以安心了。”
薛騁說著,將筆墨移到了他的面前來:“既如此,為了保住自己的命,寫吧。”
“寫什么?”
文詠揣著明白裝糊涂。“當初你是怎么陷害蘇將軍的,用了什么齷齪的辦法,幫助了什么人,又寫了什么東西,寫在上面。”
文詠的思緒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當時京中都在傳,說蘇冶的大兒子拋妻棄子,連整個家都不要了,非要和敵國的公主成親,甚至帶著自己帶領的幾萬將士人頭去提親。那時此事傳的是有鼻子有眼,瑞王為了讓建陽帝能夠相信,找到文詠模仿著蘇冶父子的筆跡,寫了一些來往的書信,再由蘇冶的庶女蘇云藍藏于蘇冶的書房和臥房內。這東西被翻出來,那便是鐵證。文詠猶豫了一會兒,他知道自己應該寫下來,賭這個活命的機會。可他還想賭,賭瑞王不會殺他。見他猶豫,薛騁也不強求,起身同文詠說:“你自己考慮清楚,我只給你一天的時間,想明白了就把該寫的寫下來,一個字也不準差,但若是在此期間你被殺了,也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
說完,薛騁轉頭就走,裴十柒緊跟其后,牢房之中又恢復了安靜。看著那蘸滿了墨水的筆,文詠想拿起又不敢拿起,只能在距離放置筆墨的小幾很遠的地方靠著墻休息。這里一到晚上就要了命的冷,文詠在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可他一個文弱書生,不靠別人只靠自己壓根沒有離開這兒的辦法。到了下半夜,文詠被凍醒,睜開眼后模模糊糊的看著外頭似乎有個人影。“什么人?”
文詠小聲問道。“瑞王殿下讓我給文狀元帶個話。”
一聽這話,文詠這心思就活了,起身問:“瑞王殿下讓你帶什么話?”
“你咬緊牙關,不要說不該說的,瑞王殿下會救你出去的。”
那人將手伸了進了,手心上似乎有個包裹:“知道文狀元在牢中只能吃糠咽菜,殿下特意囑咐,讓我給你帶些精致點心來。”
文詠不疑有他,最近吃這些牢飯害的他頭發一把把的掉,嘴里一點滋味也沒有。然而就在接過點心時,他看清了那人的臉,也瞧見了他微微翹起的嘴角。這讓文詠心一慌,手也跟著抖了一下,包著點心的布團掉落在地上。“都臟了。”
文詠硬著頭皮說:“臟了我就不吃了,你先回去吧,替我轉告殿下,我一定會咬緊牙關的。”
“臟了也能吃,文狀元在牢房多日,吃的飯菜上都沾滿了稻草屑,那為了不餓死保住一條命不也要吃嗎?”
那人勸道:“何況還有布包著,也不算臟,您快些吃吧。”
他這樣催促,文詠更覺得有鬼,下意思的往后縮了縮。那人抬起頭來,眼中泛著兇光,惡狠狠的低吼:“你吃不吃!”
文詠眼睛睜的大大的,心砰砰直跳,控制不住的往后挪著,直到后背緊緊靠著墻,卻也沒覺得安全。“快來人吶!救命!”
文詠大聲喊道。寂靜的刑部立時有了腳步聲,那人看他求救,擔心自己暴露。畢竟他是好不容易才混進刑部的,選了這個時辰過來看望文詠,就是擔心被人發現。可來都來了,他務必要成事才對。于是在刑部的人都往這邊趕時,他從袖中掏出暗器想要殺了文詠。關鍵時刻,丁釗從一側跑來,隨手拿起了衙役們喝酒用的壇子,一壇子正好砸中他的頭,將人砸的一個踉蹌,卻還不放過文詠。正當他手中的暗器快要脫手時,丁釗一劍劃破了他的胳膊。瑞王告訴他,用暗器殺人是下策,最好將人無聲無息的毒死,那是最要緊的。可如今別說是毒死,他不論想如何殺文詠,都是不現實的了。劍比人快,丁釗收回了帶著血的劍,一腳踹在他的腰間,將人踹倒在地,袖中的暗器掉落出來,丁釗見他想要撿,伸腳踩住了他的手。這讓此人無力逃脫,一咬牙將暗器扎進了自己的脖子里,瞪著眼睛口吐鮮血,死在了走廊。文詠眼睜睜的看著他喪命,嚇得魂不附體,尤其是他死了以后頭偏向文詠這邊,眼睛瞪的大大的,讓文詠忍不住發抖。丁釗探了探這人的鼻息,確認人已經死干凈了,轉頭讓刑部的人收拾一番。接著他看向文詠:“怎么,都到了這步田地,還要為了一個要殺你的人保守秘密?”
文詠渾身抖的厲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上牙和下牙發出清脆的摩擦聲。“快些寫吧,我等天亮就會離開刑部,沒我守著你當真認為刑部的衙役們會護住你的命?”
丁釗問。文詠吞了口口水:“這也說不準是三皇子的計謀,不知從何處找來這個一個人,配合你演戲罷了。”
丁釗輕笑一聲:“你可真是異想天開。第一,三殿下不會讓他的人赴死,他看重我們的性命,就如同看重他自己的性命一樣。第二,你不至于讓他演這么一場戲,你大可以相信那人不是瑞王派的,上一次沒殺了你這一次也沒殺了你,你說他下一次還會想什么法子呢?”
第二天一早,瑞王得知自己派去刑部的人無聲無息的死了,不知是被何人所殺,也不知死前究竟有沒有殺了文詠,只是一具尸身被刑部的人從側門丟了出來。這氣的瑞王狠狠錘了一把桌面:“齊通這個老匹夫究竟在干嘛!”
“殿下,屬下以為,齊通此人已經不能夠為您所用了。”
“那會為誰所用?”
瑞王腦中翁的一聲:“莫非是老三那臭小子?”
“屬下今早打聽了一番,但刑部的人嘴巴嚴的很,文詠是死是活沒個半點準信,有他活著終歸是個心病啊。”
瑞王氣急敗壞道:“本王如何不知?本王比任何人都想殺了他,偏偏他命大!上一次本王派去的人,連刑部的邊兒都沒摸到,這一次早早讓人混進刑部,只為了等這么個機會,卻也沒得手反倒是賠上了性命,本王可真是無計可施了。”
“殿下并非計策全無,文詠多半是流放,流放之路上千里,困難重重,您難道還擔心他一個瘦弱的書生能活著?到時候您只要差人選在一個方便的地方結果了他就是。”
“哪有什么輕巧!本王之所以著急,是怕他在這時已經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哪里等得起他的刑罰下旨?”
瑞王眉頭緊鎖道:“去,再派兩個人到刑部,這一次務必給本王殺了文詠!”
可在瑞王生氣時,丁釗已經帶著文詠的親筆書信離開了刑部,安排刑部的人好生看管文詠,務必護住他的命,接著將書信拿到了薛騁的面前。薛騁將書信打開一看,里頭足足有三張之多。這幾張分別寫的是瑞王找他、拉攏他的詳情,并且讓他幫忙用字跡陷害蘇冶和他的大兒子。最后一張寫的是當時他模仿蘇冶父子字跡寫的書信,三張都印有他的指紋做憑證。薛騁看完后,將信對折收好:“文詠此人,不能死在京城,一直到他流放之前,務必保他不死。”
其實文詠死不死他并不關心,但他若是死在了京城,日后這封信的作用也就微乎其微了。畢竟瑞王可反咬一口,說薛騁是脅迫了文詠,逼迫他寫了這些,接著將他殺害,到時候瑞王沒受到應有的懲罰,自己卻被潑了一身的臟水。丁釗來到霽月居給裴十柒捎了個信兒,正好碰見流螢在端湯,丁釗見院里也沒有旁人,直接從墻頭跳下去,跳到流螢身邊掀了湯盅蓋子往里看。這可把流螢嚇了一跳,腳步略顯慌亂,手里端著的東西卻是穩穩的,一腳踹在丁釗身上罵:“哪里來的登徒子!”
丁釗也不躲,畢竟這一腳對于他來說,那沒比隔靴搔癢疼,笑嘻嘻道:“好姐姐,這又是做的什么好湯好菜啊?”
看清了是丁釗,流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給姑娘暖身子的,這青天白日的你來做什么!”
“好姐姐,我是來為我們家殿下過來傳話的。”
丁釗的眼睛一刻也離不開這盅湯:“你說這大冷的天,我來都來了,這胃里空空的,也冷的厲害,要不給我嘗兩口?”
上一次在這霽月居喝的湯,是什么滋味他到現在還記得,回去以后甚至還夢到過那個味道。流螢連忙后退半步:“旁的也就算了,這湯你可喝不了。”
“這是為何?”
“說了你也不懂。”
流螢往后看了看:“有事快些告訴姑娘,別叫人看見你了。”
丁釗垂頭喪氣的跟著流螢進了房間,原以為湯盅里煲的是雞肉魚肉,沒想到一打開飄在上面的竟然是好些紅棗和其他藥材。裴十柒仿佛大病一場,半臥在床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肩上還披著衣裳。隔著簾子,丁釗問:“裴姑娘這是怎么了?是病了嗎?有沒有找郎中瞧瞧?”
明明昨晚見的時候還好好的。裴十柒難為情的笑了一下:“不是病,只是來了月事。”
這讓丁釗瞬間面紅耳赤,轉過頭道:“是我多嘴了。”
“這有什么的,女子來月事是天經地義的事,沒必要因此害臊。”
說著,裴十柒接過了流螢端來的湯羹。流螢說:“這是秋光和花瓶用紅棗枸杞兌了黨參和當歸熬的,姑娘若是覺得沒滋味,婢子可以去給您添些蜂蜜來?”
“不必了,就這樣挺好。”
一小碗湯下肚,裴十柒只覺整個身子都暖起來了,披著衣裳下了地,坐在丁釗對面問:“不知三皇子差你過來所為何事,莫不是文詠招了?”
“招了,親筆寫了證詞,還按了手印,這會兒東西已經被殿下好生保管起來了,姑娘放心就是。”
裴十柒點了點頭,說道:“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文詠不死在京城,此事還是要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