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都督請留步 > 第373章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辛纂將曹義宗的人頭懸掛于懸瓠城頭,以示絕無投靠梁國之心?”

  當得知懸瓠那邊辛纂的決斷后,劉益守忍不住質疑了一句,隨即陷入沉思,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件事實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不,應該說簡直是離了大譜!

  現在不過是兩國邊境沖突,一般規矩,都不會把俘虜的大將斬殺,殺了又有什么意義呢?留著還能換點什么回來。

  而將人頭懸掛城頭,是一種威懾,卻更是一種挑釁與羞辱。

  大家非親非故的,近日無怨往日無仇,有必要把事情做這么決絕么?辛纂的奇特腦回路,劉益守沒有理解。當然,他也沒有料到,曹義宗因傷去世,辛纂打臉充胖子裝英雄也是沒誰了。

  府邸書房里,劉益守看著王偉問道:“你覺得是什么原因呢?”

  “在下亦是不知為何辛纂會如此喪心病狂,以他往日之事跡看,此人是一個脾氣很尋常的人。”

  王偉亦是迷惑不解。

  辛纂出自隴西辛氏,跟隴西李氏出身的很多人都頗有來往,后跟隨李崇。

  乃是十分正常的一個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溫良雅正!

  “此事定有蹊蹺,辛纂這個人脾氣很溫和的,平日里一副老好人模樣,不太像是會動不動就殺俘虜的。當年在下與他有過一些往來。”

  陳元康一邊寫信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

  當初李崇北征,陳元康與辛纂都是其幕僚,說真的,陳元康對此人印象就是性子很軟,跟暴虐什么的完全沾不上邊。

  “好吧好吧,不管這辛纂是老虎也好,病貓也罷,他可把蕭衍給惹火了。如今蕭衍寧可把淮州刺史給我,也要讓這家伙好看,你們說怎么辦?”

  劉益守將今天才收到的圣旨攤開在二人面前,一臉無奈。

  平日里蕭衍脾氣是很好的,但是一旦你惹怒他,他就會做出一些很不理智的事情,就為了賭一口氣。

  按照常規來說,這個淮州刺史要弄到手還需要些周折,指不定要給朱異送送錢,沒想到辛纂惹火了蕭衍,對其瘋狂打臉。蕭衍之前估計是信誓旦旦跟曹氏的人說,曹義宗一定可以平安回家。

  結果后面發生這種事情,蕭衍不怒才怪。

  “反正,現在正是隨了我們的意思,不出兵也要出兵。”陳元康停下筆,等墨跡干了以后,將剛剛寫好的信件遞給劉益守。

  “兵不厭詐,我以私人名義修書一封,陳明利害,然后說我們會盡量和平解決此事。”

  劉益守接過信紙,上面說兩國交兵生靈涂炭,此事本就是誤會,是曹義宗自作主張才會有此下場,怨不得他人。

  請辛老哥你稍安勿躁,劉都督會盡力斡旋,與梁國天子談好這件事。不過事成之后,你是不是也應該表示一下,軍糧財帛那是從來都不會嫌多的。

  同時希望這件事不要驚動鄴城高歡,如果高歡派兵來了,那么邊境緊張局勢就會加劇,到時候劉都督說了也不算,大家各由天命吧。

  “呃,辛纂曾經也跟你是同僚,這么坑他會不會不太好?”

  劉益守有些疑惑,感覺陳元康這廝下手真是毒辣啊,典型的老鄉見老鄉,背后開一槍。

  “主公,沙場無父子,更何況只是曾經的同僚而已。在下是在為主公辦事,可不是為了我的私誼。看到這封信,辛纂向鄴城求援的念頭應該不會那么迫切了。”

  這封信就是為了穩住辛纂,為劉益守調兵爭取時間。

  如果辛纂沒上當,也不要緊,一封信能值多少錢呢?等俘虜了辛纂以后,還能裝個B教訓教訓對方:辛老哥你糊涂啊,要是聽我陳元康之言,豈會有今日之禍?

  “嗯,這封信看起來有點假,還要加幾句話。就說我們愿意用一尊金佛,換回曹義宗的尸體,讓其入土為安,落葉歸根。這樣顯得我們很有和解的誠意,曹氏也會領情的。”

  劉益守若有所思的說道。

  在書房里做記錄的毛喜,面無表情看著眼前這些老銀幣商量怎么坑辛纂,已經無力吐槽了。上兵伐謀,果然,戰爭總是在動刀動槍之前,就已然開始了。

  別看劉益守說要用金佛換尸體,如果辛纂不換,曹氏和蕭衍等人只會覺得是他不識抬舉,辛纂換了,曹氏和蕭衍更會領劉益守的情。

  拿出去的東西,必然會十倍百倍的賺回來。一向自詡聰慧的毛喜,感覺自己現在像是進了賊窩,智商都有點不夠看。

  “對了,伯武(毛喜表字)啊,你替我給曹氏寫封信,就說今年干旱外加洪澇,糧食歉收,恐怕我們暫時無力出兵懸瓠,需要等軍糧備齊后才能動身。

  你跟他們說明白,我們并非是不想去,而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糧草,實在是沒法去戰陣上跟辛纂廝殺。那些窮兇極惡之輩,不是靠著一腔血勇就能戰而勝之的,希望他們能體諒下。

  一旦我們這邊籌措好軍糧,立刻開拔前往淮州。”

  劉益守煞有介事的說道,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是憂國憂民,打算替曹氏出頭,打算替蕭衍爭口氣呢。

  然而今年兩淮雖然氣候不太好,但得益于芍陂的水利設施,壽陽依然是豐收,如今府庫充盈,劉益守剛才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主公,天子催促甚急,我們若是按兵不動,會不會讓人詬病?本身不是我們的事情,被遷怒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毛喜微微皺眉說道。

  他覺得此事十分不妥,蕭衍正在氣頭上,見到劉益守像一條咸魚般的躺在壽陽曬太陽,會不會遷怒?

  不得不說,毛喜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有些事情上,蕭衍就是個很隨意的人。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所以,這次我讓獨孤信帶兵出征,讓他先屯兵安豐州即可,這不算是按兵不動吧?”

  劉益守一句話把毛喜要說的話堵喉嚨里了。

  這就好比說有人問某個人不在家,那么這個人可以跑鄰居家里,對外說他不在家,其實這也真算是“不在家”。

  只是類似行為完全不是詢問的人想要的知道的,可以算是一種文字游戲。

  “都督所言極是。”

  毛喜拱手說道,心中暗道:我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出兵可以,但是……得加錢。劉益守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

  書信傳遞很快,沒幾天,辛纂就派人送信來,說愿意交換曹義宗的尸體,并由曹氏的人帶走后安葬,但是他不要什么金佛,而是要糧草。

  很顯然,今年干旱,受影響可不止是兩淮,就連位于上蔡的懸瓠,影響也很大。

  “主公,這是上蔡缺糧!”

  王偉激動的說道。秋收才剛剛過就缺糧食,顯然是因為今年歉收,存糧不夠支撐到明年春耕。不知道這是故意的圈套,還是辛纂這個人太過實誠,反正這么一試,反倒是試出了點東西。

  這些天劉益守都在書房里部署此番攻略懸瓠的示意,已經大致上確定了方略。現在辛纂的回信,似乎透露出了很多重要信息,當然,也可能是對方故意示弱。

  “辛纂應該是一直在考慮我們會不會出兵。如今我們沒有出兵,反而是驗證了之前書信里的話。示弱就要示弱到底,回信給辛纂,我們愿意提供一批糧草,順便將曹義宗的尸體換回。”

  劉益守沉吟片刻說道。

  “主公,這會不會……”

  陳元康覺得劉益守就像是用雞喂黃鼠狼的傻子。

  “主公,我們這樣,一邊承受蕭衍那邊的壓力,一邊辛纂還要笑我們手軟,這樣真的好么?”

  王偉也有些迷惑,按道理,現在應該是要出兵了,如果再不走的話,等出兵行進到上蔡的時候,已經是嚴冬,那時候要如何是好呢?

  打仗可不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前期需要很多準備的。

  “你看曹氏的人,派人給我們送信了么?”

  劉益守冷著臉問道。

  這話一說,眾人才想起來,似乎上次送信去曹氏那邊,就石沉大海一般,連個泡泡都沒冒。

  “曹氏難道是想我們白忙活?”王偉難以置信的問道,曹氏的人該不會以為靠著蕭衍的關系,就有人會白給他們跑腿吧。

  眾人皆沉默,以目前的情況看,曹氏極有可能真的認為這波自己才是苦主,蕭衍應該給自己主持公道,所以等著劉益守出兵呢。

  “你看,曹氏到現在都不著急,我們著急個什么呢。淮州刺史而已,又沒有催著我上任,我一點都不著急的。”

  劉益守一邊說一邊嘆息,雖然說不著急,但是被這樣的魚腩所藐視,心里還是很不痛快的。南面很多世家豪強就是不明白,時代早就變了,以前那一套可玩不轉了。

  你說你裝什么逼呢!

  十天之后,這批軍糧已經送到上蔡的懸瓠城,劉益守在給辛纂的信中說,曹義宗的尸體換回去之后,曹氏可能就不會再說什么了,兩國之間有可能打不起來,希望你不要言而無信,耍一些無聊的小套路。

  這封信看似是威脅,實則是服軟。

  辛纂二話不說,將曹義宗的尸體交給帶著軍糧前來查探情況的獨孤信,讓人把糧草送入懸瓠城,順利交接完畢。

  獨孤信又跑到司州一趟,將曹義宗的尸體還給曹氏安葬,順便交給曹皎劉益守的親筆信。

  在信中劉益守直接了當的說道:出兵的事情,估計要作罷。為了換回曹義宗的尸體,我這邊已經損失了不少糧草,如今馬上入冬,再也無力出兵。

  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以和為貴。

  劉益守的信,搞得曹氏的人極為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曹氏的人知道劉益守希望染指淮州,所以故意拿捏著,希望能驅使劉益守跟辛纂死磕。無論輸贏,對他們曹氏而言都沒有壞處。

  誰能料到劉益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說不出兵就不出兵了!他想過要怎么跟蕭衍交代沒?

  一時間,劉益守的我行我素,極大刷新了曹氏眾人的認知。很快,家中便有不同的聲音傳出,揚言要為曹義宗報仇,不能丟了臉面。

  如果這個場子找不回來,曹氏如何在當地立足?他們曹氏可不是善男信女,自曹景宗開始,就貪贓枉法橫行一方,如今示弱,那些苦主們,會不撲上來咬死他們么?

  ……

  天氣越來越冷,辛纂似乎已經覺得劉益守不會出兵懸瓠,因此也沒有向高歡求援,畢竟,他還是希望去過那種聽調不聽宣的生活,保持自己的獨立性。

  而壽陽這邊,所有人似乎也忘記了出兵這件事,劉益守也同樣沒有去接手淮州的防務,那個所謂的淮州刺史,更像是一個笑話。

  不少人看到這波劉益守吃癟,都是偷笑不已,心中暗道這位橫行兩淮的劉都督是沒遇到硬茬,一旦遇到硬茬,服軟也是必然的。

  建康這邊,一心修佛的蕭衍,看到曹義宗的尸體已經換回,便將此事拋諸腦后,他畢竟還要禮佛,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去管那些“俗務”呢。

  正當所有人都似乎將這件事遺忘的時候,一封曹皎的親筆信,被人送到了劉益守的案頭。

  在信中,曹皎用極為熱絡,甚至有些肉麻的語氣,與劉益守兄弟相稱,并且感激上次劉益守仗義出手,換回曹義宗的尸體。

  然后信中話鋒一轉,說辛纂之輩狂妄自大,若是不殺難以平息心頭之恨,亦是無法洗刷恥辱,只可惜曹氏如今兵衰將寡無法痛擊辛纂。

  所以懇請劉益守能帶兵出征,討伐辛纂,攻克懸瓠。

  曹氏已經在淮州準備好了糧草以備軍需,并且出征期間所有糧草全部由曹氏提供,將淮州防務移交給劉益守。

  大戰結束之后,負責后勤的曹氏人馬將離開淮州,并且沒有中樞的命令,不會踏入淮州半步。

  而且為了資助劉都督募兵,曹氏愿意獻出鐵錢百萬,以為軍資。信先送到,財帛隨后就到。

  簡而言之,曹氏終于頂不住各種壓力,決心狠狠的放一波血割一塊肉,也要把上次曹義宗慘死懸瓠的場子找回來,為了這件事,他們不惜血本!

  “都是些記吃不記打的東西!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這種道理都不明白么?”

  劉益守對著陳元康搖了搖手中的信,略帶嘲諷的說道。

  “主公,曹氏的糧秣固然是好,但如今出兵,有些晚了。冰天雪地里鏖戰攻城,很是不妥啊。”

  陳元康沉聲說道。

  “不,現在出兵,時間剛剛好。”

  劉益守篤定的說道。

  時機好不好是相對的,如果敵人認為你絕不可能出兵,那這就是最好的出兵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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