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都督請留步 > 第248章 壞人從來不覺得壞的是自己
  常言說行百里者半九十。很多人在失敗的前一刻,其實都有種成功的錯覺。畢竟人類是一種習慣于聽好話,拿好處的生物,常常對埋藏的隱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爾朱榮大軍的歡呼聲似乎猶在耳邊,然后就被人狠狠的從后心插了一刀。

  當年楚漢之爭時,項羽三萬騎兵曾經將漢軍和諸侯聯軍趕到睢水,一邊倒的虐殺。如今時空輪轉,這一幕再度重演。

  雖然是將近兩萬人,而且并不比對手人少,但爾朱榮大軍所處的位置,卻是極端不利。

  前方與白袍軍廝殺正酣,后方卻被于謹帶著大軍侵襲,幾乎是在一瞬間,爾朱榮大軍的中軍陣型就被沖散,如同豆腐遇到利刃一般,被切成了兩半!

  確認來的人是“自己這邊”以后,陳慶之當機立斷,指揮尚未接敵的預備隊,從自己這邊大陣后方繞到已經被切斷的爾朱榮軍側翼,打出了致命的一擊!

  爾朱兆的騎兵,正好被這些人攔住,完全無法加速,沖出包圍圈。現在爾朱榮大軍被分割為兩塊,一塊掙扎著跟于謹大軍廝殺,另外一塊,則是被白袍軍壓縮到河岸邊,不少人都已經退入河水之中!

  遠遠的,劉益守和王偉等人看著河岸邊熱鬧非凡的廝殺,心中都涌起一股蒼涼無力之感。兵敗如山倒,哪怕是爾朱榮,在部下背叛的情況下,也是無力回天。

  “你去跟寧陵的趙貴說一聲,派一百人帶著鐵喇叭,對著爾朱榮那邊喊話,只要大喊:爾朱榮繳械不殺這七個字就行了。要不斷的重復重復再重復,明白么?”

  劉益守對源士康解釋道。

  “末將領命!”

  源士康抱拳而去。

  等他走后,劉益守一臉無奈的對王偉說道:“老實說,我之前預計最好的情況,似乎也沒有今日這般。爾朱榮敗得太快,倒是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王偉有些被刺激到,以為劉益守在跟他裝B,只能長嘆一聲,對著劉益守拱手行了一禮,內心苦澀。

  “爾朱榮死后,北方再也無人可以整合各方勢力,群雄逐鹿不在話下。主公何不睢陽起兵?”

  壓下內心的失落,王偉疑惑問道,他有點搞不明白劉益守為什么要去梁國。

  “高歡有河北世家支持,財力人力皆是不缺。睢陽無險可守,又無外援,我若是直接起兵,更是名不正言不順,難有優勢。高歡一紙詔書,就能用大義壓我。

  關中殘破,我也不是北地出身,難以與之共鳴。起碼需要艱苦卓絕數十年,才能抹平與高歡之間的差距。

  唯有占據淮南重鎮,坐南向北,大樹底下乘涼,才能看高歡與賀拔岳他們斗得熱火朝天,我們坐收漁利。你和我打牌也知道,先贏的都是紙,后贏的才是錢,誰笑到最后,誰才能笑得最好。”

  王偉正要說話,卻見寧陵城內沖出百余騎兵,每個人都拿著鐵喇叭,這隊人馬乃是劉益守單獨訓練,并非從屬于趙貴。

  “爾朱榮繳械不殺!”

  “爾朱榮繳械不殺!”

  “爾朱榮繳械不殺!”

  刺耳的噪音在河岸邊此起彼伏,于謹麾下的士卒,很多人都對這種搞法莫名熟悉,也跟著一起喊了起來!

  頃刻間,繳械不殺的聲音貫穿到戰場的每一個地方,爾朱榮大軍漸漸的與敵軍脫離接觸,壓縮在河岸邊的一個很小范圍,似乎是在等爾朱榮的命令。

  陳慶之作為戰術大師,自然不會放過機會,瞬間展開了陣型,完成了對爾朱榮軍的包抄。

  戰場突然間安靜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爾朱榮那邊能管事的人出來說個話,到底是繼續拼到最后一滴血,還是放下武器。

  無論是陳慶之也好,于謹也好,爾朱榮麾下的士卒也好,都在等這一錘定音的消息。

  劉益守帶著王偉慢悠悠的走到“高”字帥旗下,于謹等人正滿臉尷尬的看著他,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似乎借著高歡的名頭搞偷襲,不管是什么人,都會大感臉上無光,勝之不武。

  “于將軍倒是成就了賀六渾的一番威名啊。”

  劉益守微笑著嘖嘖揶揄道。

  于謹無言以對。

  這面旗子都是劉益守讓自己的妾室趕工做的,他居然在這里陰陽怪氣的嘲諷!誰更卑鄙,不是一目了然么?

  現在惡斗的數萬人里面,比劉益守殘暴的比比皆是。

  但是若要說這里誰最壞最無恥下賤,真沒人比得過劉益守。打出高歡的旗號偷襲爾朱榮,這大概跟呂蒙當年的白衣渡江一個性質。當初劉益守提出這個計策的時候,眼不紅心不跳的,如同說昨晚吃了什么一樣平常。

  “你們來得有點快了。”

  劉益守不動聲色的說道。

  按他的想法,那是要讓陳慶之的白袍軍跟爾朱榮的人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出手。他也是算好了時間的。只是沒想到于謹來得這么迅速,再打下去,自己這邊恐怕會有重大傷亡。

  所以這才不得不跑出來勸降。

  “主公,賀六渾跑得比兔子還快,我們去小黃城的時候,那里已經走得一兵一卒都不剩下了。兵貴神速,我當然要帶著人馬趕緊的趕往寧陵啊,一刻都不敢耽擱。”

  果然,賀六渾跑路了!

  劉益守松了口氣道:“高歡跑路了,我估計以他的性子,也會通知竇泰跑路。竇泰跑路了,勢單力孤,定然只能投靠于他。這次爾朱榮不是被我打敗的,他是被高歡與賀拔岳給坑了。

  要是高歡和賀拔岳不跑路,現在哭的大概是我們。”

  道理人人都懂,只是事后說起來,不像是在總結,到很有點嘲諷的意思。于謹微微點頭道:“都督所言極是,爾朱榮倒行逆施,千里大堤終毀于一旦。”

  “好了,該給爾朱榮送禮了。”

  劉益守收起笑容,對于謹低聲耳語了一番。

  “喏,我知道了。”

  于謹對親兵吩咐了一番,很快,一個穿著魏軍軍服的人來了。但此人那窈窕身材一看便是是妙齡女子,即使扎著男人發髻亦是難掩麗色,正是爾朱英娥無疑。

  爾朱英娥看到劉益守,亦是驚喜異常,眾目睽睽之下,忍住撲到對方懷里的沖動。隨即她看到四周遍地死尸,還有軍隊被包圍在河岸邊,似乎明白了什么。

  “阿郎,這是……”

  這次于謹出征,劉益守讓爾朱英娥跟著一起,后者心里雖然感覺詫異,但她對劉益守乃是一種盲目的崇拜信任,也沒有多問什么。

  沒想到現在居然是這么個令人困惑的局面。

  “你父現在正在包圍圈里面,你去讓他們放下武器,敗局已定,不用再廝殺了。”

  劉益守溫言說道。

  去勸降?爾朱英娥俏臉煞白。

  其實跟在劉益守身邊,爾朱英娥還是感覺自己心里有幾分依仗的。雖然劉益守手握重兵,麾下小弟也不少,她不方便掛嘴邊說,可是不代表她沒有這么想。

  爾朱英娥覺得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她老爹爾朱榮和麾下能征善戰的精兵。如今的局面,似乎是她父親兵敗睢水。那也就意味著,自己最大的依仗已經不存在了。

  爾朱英娥頓時感覺自己的腳步就沉重了幾分。

  看到自己的女人不動,劉益守有些不悅的說道:“刀劍無眼,不必要的流血廝殺,就是在作惡。你速速上前去!”

  爾朱英娥幽怨的回頭望了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大軍讓開一條路,爾朱英娥來到陣前。這支大軍里頭不少都是爾朱榮的族人,家將,仆從。其中認識爾朱英娥的不少!

  看到爾朱英娥到了陣前,這些人都是一陣陣騷動。

  很快,爾朱榮從大陣中走出來,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不過身上倒是沒什么血跡。

  “父親!”

  爾朱英娥其實很是想念家人,如今在戰場相逢,忍不住撲到爾朱榮懷里,父女二人抱頭痛哭!似乎千言萬語,都無法表述這嚎啕大哭之中的復雜之意。

  不一會,父女二人是情緒表達完了,爾朱榮走上前去,看著面色平靜的劉益守,似乎憋了很多話,又不知道要怎么說出來,最后只化為一聲嘆息。

  “放下兵器,降者不殺,這是其一。”

  劉益守微笑著對爾朱榮說道。

  爾朱榮微微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現在什么情況已經明擺著了,接下來拼死抵抗,無非是多死些人罷了。

  “爾朱氏一族,還有親兵,可以離開,這是其二。”

  劉益守往西面指了指。

  這下爾朱榮有些不淡定了,他疑惑問道:“此話當真?”

  “自然是一言九鼎。至于其他人,無論想不想跟你們走,都要留下。當然,真想走也行,把腦袋留下,尸體你們可以帶走。”

  如此殘酷的事情,劉益守卻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爾朱榮一點也不懷疑,只要自己敢說個“不”字,對方隨時可以改變主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爾朱榮長嘆一聲,拱手對劉益守說道:“你很好。”

  “傳令下去,放下兵器。爾朱氏一族和親兵靠攏過來,其余的人,聽候劉都督發落。”

  爾朱榮轉過身對一臉呆滯的爾朱兆說道。

  爾朱兆不情不愿的去傳令了。

  等他走后,爾朱榮沉聲說道:“劉都督應該滿意了吧?”

  “那是自然,不過要等會再說。”

  劉益守非常鎮定,就像是他并沒有打贏這一場決戰一樣。

  爾朱英娥眼神黯淡的站在爾朱榮身邊,她似乎已經明白了什么。

  有爾朱榮下令,被圍困的大軍很自然的放下了兵器。這個時候誰也能看出來,再打下去的結局,就是到河里喂魚。

  既然爾朱榮都已經下令了,再抵抗下去,無異于作繭自縛。

  陳慶之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命令白袍軍收縮陣型,并不干涉。饒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是感慨良多。他身邊的馬佛念、宋景休、魚天愍等人,也全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們完全不相信不可一世的爾朱榮,就這么被打敗了。他們甚至沒想明白這里頭到底出了什么事。

  唯有一點可以肯定,戰場以外的因素,似乎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說實話,這讓他們有些三觀崩壞,甚至對劉益守這個人產生了某種難以描述的畏懼。

  繳械的進度非常快,不一會,爾朱榮身后就聚集了百余人,這些都是親信中的親信,基本上都是爾朱榮老家爾朱氏牧場出身的人。

  “好了,本都督言而有信,你們可以走了。爾朱大都督,嗯,看在爾朱英娥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入晉陽生,入洛陽死。聽不聽得進去,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恕不遠送。”

  劉益守對著爾朱榮抱拳說道。

  爾朱榮倒也干脆,攬住爾朱英娥的肩膀,轉身便走。

  他看得很明白了,劉益守這種人,有梟雄之姿,有凌云壯志,將來勢必會橫行天下。爾朱英娥跟著這種人,是禍不是福。

  “父親……”

  爾朱英娥也感覺到了什么,淚眼婆娑的看著爾朱榮。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太出色了,這種男人你把握不住的。為父現在也不能幫你了,還是回來吧。”

  爾朱榮嘆息說道。

  劉益守這種人要是肯當個聽話的女婿,那簡直跟連續一年每期彩票都中頭獎一樣,嗨到不行。可問題是,這樣的人若是你不能控制,那就是極大的禍害。

  爾朱氏一族的人都是心情低落,也為撿了條命感到慶幸,默默的轉身離開。爾朱榮帶著爾朱英娥走到最后,步子有些沉重。

  “爾朱大都督請留步!”

  劉益守急忙上前去,一把拉住爾朱英娥,將其扯到自己懷里抱緊。

  “爾朱大都督,我放你走是看在英娥的面子上,不是讓你把她帶走的。你這恩將仇報,太不地道了。我的女人怎么能讓你帶走呢?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哈?

  爾朱榮和身邊的爾朱兆都是一臉錯愣。

  “你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我讓你來是跟你父告個別,不是讓你跟他走的。今晚家法伺候,你不把我伺候好了,有你好看的。”

  劉益守虎著臉教訓懷里的爾朱英娥說道。

  爾朱英娥破涕為笑,捶打著他的胸口,一副郎情妾意的恩愛模樣。爾朱榮頓時感覺萬箭穿心,女大不中留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好了好了,你們可以走了,慢走不送啊。”

  劉益守不耐煩的對著爾朱榮擺擺手,摟著爾朱英娥的細腰,二人轉身就朝著寧陵城的方向而去。

  他眉飛色舞的跟爾朱英娥閑扯,爾朱榮隱約聽到:“跟你說啊,寧陵城里,我準備了一張又大又軟的床,今晚找幾個人一起玩,我搞出來一個很好玩的游戲……”

  爾朱榮忽然想把劉益守拉過來,兩人拔劍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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