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東京人不講武德 > 54. 身赴地獄,心若琉璃
  “對不起!讓一下!”

  新宿車站里,九州誠擠過熙熙攘攘的下班人群,強行闖入了一班前往學校的電車。

  車廂里,九州誠不顧其他乘客們責備的眼神,接連打電話給不良三:

  “喂,你們現在在哪里?...在學校附近的棒球館玩?正好,你們趕緊去學校!”

  不知為何,九州誠的心臟在一直跳個不停。他感覺自己必須馬上去學校一趟,否則就會有悲劇發生。

  是那個占卜師讓我疑神疑鬼嗎?...九州誠這么猜想著。

  剛才鴉川學姐所說的“準備赴死的氣息”也讓他格外在意。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水橋這個可憐的孩子出事。

  他就是一個想做什么就會立刻去做的男人,哪怕只是為了打消內心的顧慮,他都要立刻趕到學校一趟,大不了之后被店長罵幾句扣點工資好了。

  氣喘吁吁地來到學校,天色已經臨近黃昏。

  幾只烏黑的飛鳥在火燒云層之下徘徊,天空傳來了不吉利的鴉叫聲。

  “喂喂!不好了九州同學!”這時,唐澤貴將扭動著肥碩的身軀跑過來,焦急道:

  “水橋小弟他...他在天臺上啊!”

  順著唐澤貴將手指的方向,九州誠果然看見教學樓頂的天臺邊緣站著一個嬌小的人影。

  “怎么會這樣!”九州誠的心臟猛然咯噔了一下。

  他今天放學時還特意去低年級教室確認過,明明水橋學弟現在過得很好啊!

  “另外兩個人呢?”九州誠問道。

  “他們正在天臺上和水橋學弟對峙呢!”唐澤貴將焦急道:

  “鈴木那家伙能說會道,應該能穩住水橋小弟。”

  “你先去找值班老師,讓他們把所有能用來緩沖的東西都搬過來!”九州誠當機立斷地吩咐:“我上去看看!”

  吩咐完,九州誠就咬緊牙關,飛奔似地跑上了教學樓。

  ......

  天臺上,鈴木悠仁和高槻源治正在勸說水橋英治——當然,基本上都是鈴木悠仁在唱獨角戲。

  “水橋同學,是不是覺得「真男人特訓」太辛苦了?”

  “嘛,先從危險的地方下來吧!”

  “九州大哥說他可是為了保護你才拼了命地打贏學級裁判,你要是不在了他該多傷心啊!”

  為了勸說水橋學弟,鈴木悠仁幾乎絞盡腦汁,真話假話吹得天花亂墜。

  高槻源治不善言辭,自然插不上什么話,只能板著臉站在旁邊。

  不過他的手上拎著一大卷麻繩,這是他在趕往天臺的路上順手從保潔推車上拿的,直覺告訴他這玩意應該能派上用場。

  然而縱使兩人再怎么努力勸說,水橋學弟依舊蹲在天臺邊緣一言不發。他只是這么面如死灰地站著,不想反駁也不想解釋。

  已經夠了,我這種沒用的廢人不配留在世上,我不想再給前輩們添麻煩了...水橋英治的心里如此想著,身體開始搖搖晃晃。

  “求你了!先回來吧!”鈴木悠仁也急了,發自肺腑地喊道:“九州大哥馬上就來了,你也知道他的脾氣,你有困難他肯定會幫你的!”

  “九州前輩...”水橋英治低聲呢喃著。

  不知何故,她那快要停止的心臟仿佛又活了過來。

  九州誠是她人生中的第一縷光,也是第一個能讓她感到安心的男人。

  所以說,她已經不想繼續給九州前輩添麻煩了…像她這樣的廢物,唯有徹底消失才能報答前輩。

  “對不起...”水橋英治嘴唇蠕動,然后下定決心似地讓身體沉了下去。

  再見了...反正也不會有人為我這種沒用的廢物傷心的...前輩們不用因為我被威脅著退學...爸媽也會很高興沒了我這個拖油瓶吧...

  “等一下!”九州誠剛沖上天臺,正巧看見水橋英治即將跌落下去的一瞬間。

  強烈的危機感讓九州誠進入了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在他的視覺中,時間仿佛都陷入了靜止,所有人的動作都變得緩慢無比。

  冷靜...還有辦法的!從這里跑到天臺邊緣需要起碼五秒鐘,翻過天臺鐵絲網需要三秒鐘,然后跳下去抱住水橋同學,用我的身體做緩沖落地...

  不對,這里是五樓。運氣不好我們都會死,救不了他還會把自己的命搭上…

  或者我應該抓住高槻同學手上的麻繩,跳下去接住水橋學弟,然后讓他們兩個從繩子另一端把我拉住,吊在半空中?

  可是僅用一只手抓住麻繩,我的手臂承受得了沖擊力嗎?肯定會脫臼甚至骨折吧?

  現在的首要問題是…我的速度來得及嗎?我有能力救他嗎?

  【......】

  殘火般的夕陽余輝刺中了九州誠的雙眼,令他一陣眩暈。

  當視線再次清醒時,他發現自己身處于一片練武場內。

  他的眼前站著一個瘦小精悍的老人。老人右手握住一根鋼棍,左手抱住一只半身高的小熊玩偶,就像是在模擬劫持人質。

  “師父!”九州誠下意識地喊出口,喜悅的眼淚幾乎飆了出來。

  師父卻用鋼棍指著他,厲聲問道:

  “小九,現在情況緊急,我要考考你!我是一個劫持人質的持械歹徒,如果你沖上來救人,我的棍子必定命中你的腦袋,讓你當場死亡!這種情況下,你應不應該沖上來救?”

  “武者不行逞強之舉。”九州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振振有詞地回答道:

  “這種情況下,我既救不下人質,也會搭上自己的性命,還不如轉身逃跑去尋求幫助,或者干脆放任其自生自滅,保全自身性命。”

  “答得好!”師父滿意地笑了,又揮舞棍子問道:“這一次,我的棍子必定命中你的手臂,可能會讓你的一只手粉碎性骨折!但如果你現在不救,我馬上就撕票!這種情況下,你救不救?!”

  聞言,九州誠立刻發出詭異的狂笑,毫不猶豫地朝師父襲去:

  “一臂換一命,這不是賺大了!!”

  “好!”果不其然,師父猛地將鐵棍抽打在他的左肩上。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順著肩膀傳遍整條手臂,疼得快要失去知覺。

  九州誠強忍疼痛暴喝一聲,右手搗出一記頂陽指,狠狠戳中師父的人中。

  “師父,我救到了!”

  緊接著,九州誠又用鐵山靠將師父撞開,搶過他的大玩偶,使勁抱入懷里。

  【......】

  “為什么要救我這種人...前輩...”

  耳邊傳來了水橋英治的哀求聲。

  九州誠猛然清醒,發現自己一只手抓著麻繩,另一只手則抱住水橋英治,兩人一同吊在教學樓的半空中。

  “奇怪...我成功了?”九州誠困惑不已。

  他只覺得自己剛才像是進入了一種詭異的恍惚狀態,等回過神來時,就已經變成現在這個局面了。

  九州誠的左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肩膀也有點變形了,大概是發生了脫臼。

  麻繩茍延殘喘地纏在他的手上,幾乎要將手腕勒斷。

  “喂!是你們兩個拉住繩子嗎?”九州誠抬起頭,對著天臺大喊道。

  “沒錯!你們好沉啊!”天臺上,鈴木和高槻兩人漲紅著臉,使勁拽住麻繩的另一端,手掌已經磨出了血。

  “你抓住水橋了嗎?”鈴木悠仁擔憂地問。

  “接住了!”九州誠大聲回應。

  這時,教學樓下面也傳來了呼喊聲:

  “快要鋪好墊子了,你們可以慢慢下來!”

  九州誠低頭一看,發現下面站著唐澤貴將和鴉川學姐。

  下落的地方已經鋪了兩層體操墊,幾個老師還在手忙腳亂地把更多墊子搬過來。

  “慢慢把我們放下去!”九州誠對天臺那邊命令道。

  天臺上的兩人心領神會,開始緩緩松開繩子。

  九州誠也借助教學樓墻上的水管和窗臺凸起物慢慢往下爬,就如同室外攀巖一樣。

  “你不該救我這種人的,前輩...”水橋英治蜷縮在他懷里,用蚊子般的聲音弱弱道:“明明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想再給前輩添麻煩...”

  “閉嘴!你現在才是在給我添麻煩!”九州誠卻狠狠瞪著這個男裝少女,氣惱地罵道:

  “像你這么有前途的女孩子,別動不動就放棄生命啊!”

  “誒?”水橋英治瞪大眼睛:“原來前輩早就知道了...”

  “先閉嘴,我們下去再說!”九州誠已經痛得冷汗直冒,心跳也蹦跶到了極點。畢竟他現在幾乎等同于在進行無防護攀巖,更何況懷里還有一個瑟瑟發抖的同學。

  謹慎地向下攀爬五分鐘后,九州誠終于抱著少女,如釋重負地落在了層層堆疊的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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