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東宮媚 > 第494章 你如何解釋?
  雪越下越大,如浮光流錦,自長空搖落。

  寬闊的白玉石道盡頭,有一名女子撐傘而來。

  她身披著一件大紅色繡金斗篷,純白的狐貍毛掩映著瑩潤的臉龐,行走時衣擺帶起一陣寒風,卷起綠色的裙裾微微蕩漾,如風舉荷葉,泛起層層清波。

  麗政殿戒備森嚴,上百名執戟武士一字排開,另有無數佩刀侍衛來回巡防,如此重重威壓之下,來來往往的所有人,都習慣板著一張冰山似的臉。

  但,不經意地一抬頭,還是不由得瞪直了眼,輕輕抽出一口涼氣。

  女子步態輕盈,如春風拂柳,只一愣神的功夫,便已到了殿前。

  一群侍衛這才看清來人,瞬間回過神來,反射性地就垂下了眼睛,恭敬道:“前方是政務重地,還請太子妃止步!”

  趙昔微就停了腳步,在距離殿門數丈遠的地方站住了。

  麗政殿是東宮主殿,非重要臣子不得入內,這個規矩她當然不會忘記。

  若非今日之事迷惑重重,她也不會貿然過來。

  風雪越發緊急,手中的傘越來越沉,微抬起頭,便見傘布上面已經覆上了厚厚的一層雪花。

  她輕輕轉動了一下傘柄,“撲簌簌”的幾下,積雪自頭頂搖落,似瓊花朵朵飛舞。

  錦繡陪著站了片刻,只覺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得不行。

  她看看天,又看看殿門口的侍衛,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小姐,這會子雪又大了,不如奴婢去找袁策,讓他幫您通傳一聲?您一直站在這里等,萬一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沒事,再等等吧。”趙昔微攏緊了斗篷的毛領子,搖了搖頭。

  突然過來本來就是逾矩,侍衛攔著不讓進是情理之中,她沒什么好在意的。

  錦繡只好寬慰道:“小姐您也別太擔心,相爺是百官之首,殿下此番召見,或許是為了國事也未可知。”

  趙昔微笑了笑:“我擔心他做什么?”

  錦繡一愣,心說您要是不擔心,怎么一聽見太子殿下召見相爺,連飯都來不及吃就趕了過來呢?

  又有些覺得無奈,自從那次相爺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得小姐生了氣,父女關系便疏淡了不少。

  要是還能像剛剛回府時那樣,多好啊。

  錦繡想著就笑道:“小姐不說,奴婢也知道,您心里到底是惦記著相爺的。上次他為您剝了一筐新鮮的橘子,您雖然依舊生著他的氣,不肯跟他見面,可轉頭他走了,您卻吩咐我們,將那橘子一個個的曬干做了果茶呢……那橘子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值得您怎么搗騰嗎?還不是您心疼相爺的好意嗎?”

  趙昔微抬頭望著銀白色的傘骨,默然不語。

  錦繡輕輕嘆了口氣。

  現在相爺和徐夫人越來越恩愛,再過幾個月,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小姐和相爺怕是只會越來越疏遠了。

  趙昔微聽得嘆氣聲,便側目睨了她一眼:“我都沒發愁,你發什么愁?”

  錦繡知道她是嘴上要強,便笑道:“奴婢這是替相爺擔心呢!”又壓低聲音,“殿下今天心情很不好,一會兒您的態度千萬要軟一些……”

  趙昔微點頭。

  錦繡暗暗松了一口氣。

  太子殿下生了這么大的氣,也不知道和相爺有多大的關系。

  萬一要真的和相爺生了嫌隙,夾在中間為難的只會是自家小姐。這若是不好好處理了,恐怕還會牽連殿下和自家小姐的感情……

  ……

  殿內,傳說中很生氣的太子殿下正閑坐椅中,兩手指節交叉放在桌上,目光淡淡地落在書案之下。

  紫衣華衫,玉帶金冠,眉間沾了幾點飛雪,縱是寄身輪椅之中,也難掩清氣縱橫。

  他眸色微暗,語氣低沉:“殿下是懷疑微臣?”

  李玄夜笑了笑,隨手拿起案頭一本卷宗,“啪”地扔了下去。

  恰逢一陣寒風涌入,卷宗“呼啦啦”翻起數頁,一行行墨色小楷,端正如碑刻。

  趙子儀俯下身去,伸長了右手貼在地面去撿。

  因腿傷未愈,他身子不太靈活,彎腰的動作有些遲緩,目光一凝,已看清了封皮上的字。

  “這是皇后宮中卷宗。”趙子儀直起腰身,眼底微有疑惑。

  李玄夜往椅子上一靠,雙目微闔,道:“你如何解釋?”

  趙子儀表情一震,說不出話來。

  李玄夜睜開眼,一抹冷意涌上眉間:“為什么?”

  趙子儀捏著那本卷宗,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一個時辰前,他還在府中看書,收到通傳,說太子急召。

  他還以為是趙昔微發生了什么事,一時心急,連披風都來不及穿一件,就這么換了官服匆匆而來。

  小廝抬著他的輪椅從馬車上下來時,他尚未坐穩,一抬眼,臉色微變:“是你——”

  一襲青衣,滿頭白發。

  寒風瑟瑟,那人立于長街,仙容道骨,宛如世外青竹。

  “是,我回來了。”

  他微微一笑,眉眼間隱有敵意,“一別多年,師弟可好?”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了輪椅上,一抹訝然自眼底閃過,旋即作惋惜狀:“師弟這雙腿……”

  “我還好。”

  趙子儀撣了撣衣袖,迎著他的目光,從容回答:“師兄當年不辭而別,讓小弟好生掛念——”視線上移,落在了他的發間,長眉微微一皺,亦作關切狀:“師兄這頭發……”

  四目相撞,兩人皆是一怔。

  別后重逢,昔日少年都變了樣。

  一個廢了腿,一個白了頭。

  歲月無情,誰也沒資格嘲笑誰。

  還是趙子儀先從情緒中抽離出來,輕輕一咳,這才注意到他身側的顧寒蘇,眉心立即一緊,神色間不復之前的從容:“東宮發生什么事了?可是太子妃病了?”

  相逢的喜悅本就淡得可憐,這么一句話,立時就沖得一絲都沒有了。

  柳寄山雙眉一擰,那敵意和怒意又翻涌而來:“發生了什么事,師弟難道不知道?”

  趙子儀面有疑惑:“我知道什么?”

  顧寒蘇欲言又止:“丞相,您進去了就知道了。”

  “難道是微兒……”趙子儀一個激靈,立即一拍輪椅的扶手,呵斥左右:“快!推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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