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殿前議事已經結束,洪宇帝輕嘆一聲,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張印太監李振。
后者心領神會,高聲道:
“宣北蠻使團覲見!”
話音落下,又由殿外一層層的傳去!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大殿外便緩緩走來五人。
中間一位身穿北蠻朝服的年輕人,正是北蠻太子蕭玄!而他的左右兩邊,分別跟著四個年紀稍大的老者。
“大蠻蕭玄,參見承國陛下!”
蕭玄面帶微笑,單膝跪下,只有一股貴氣與靜氣。
洪宇帝點了點頭,聲音洪亮道:
“你遠道而來,可有不適應的?”
他表情嚴肅,睥睨著殿下的蕭玄。
蕭玄絲毫不慌,笑著作揖:
“蕭玄多謝陛下關心,除了遭人刺殺之外,并無什么不適應的。”
此話一出,朝中諸公眉頭一蹙。
雖說原本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們認為就是一小毛賊。但蕭玄就是要說出此事來,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果然,洪宇帝眉頭一蹙,沉吟一下,道:
“朕已知曉此事,已經在全力捉拿兇犯,你不必慌張!”
洪宇這一手,反手便將球給踢了回去,更是說明蕭玄膽小,區區小毛賊,也將他嚇成這般?
這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是朝廷所為的,這也值得他拿來殿前說事?
蕭玄隨即淡淡一笑,微微作揖道:
“那就謝過陛下了。”
一擊不成,那就見好就收,沒有咬著不放!
很顯然,眼前這個皇帝不會因為這一件小事,就會自覺理虧,從而多放些利益出來,他揪著不放,只會自討無趣。
隨行的四名覲見官員也對此無異議,反正不過是開胃小菜罷了。
心中仍舊不滿,但今日議和事大,便不計較這些小事了。
一番閑談,扯皮之后,蕭玄朗聲道:
“至魚泉關大戰至今,我大蠻與大承交戰已有整整十年,這十年間交戰,以致百姓遭殃,生靈涂炭,雙方將士亦死傷慘重。吾奉命抵京議和,蒙陛下和諸公,同意議和……”
和談具體的流程,是先定下主基調,再由鴻臚寺負責談判,確認一些細枝末節的事,若是事情特別大,則需禮部參與其中。
在這過程中,每日的談判流程,也得交給陛下過目。
最終的結果,也得由皇帝和諸公商量之后,才能最終定奪。
今日,定的就是“主基調”,先把談判的框架搭建起來。
蕭玄長篇大論說完之后,道:
“我大蠻不忍百姓再臨兵災,愿意與南承和談,南承也得答應我們三個條件!”
蕭玄說話期間,大殿內幾乎沒又一絲異響,待他說完之后,朝中百官眉頭一蹙,隨即只見一道身形老矣的官員走了出來。
眾人看去,此人正是內閣大夫張逸,只見他緩步走了出來,淡淡說道:
“我大承乃是勝勢一方,如今議和也是你北蠻提出,怎的還提出條件來了,這就是你北蠻的誠意?”
朝中重臣聞言,紛紛暗自點頭,張逸一語中的,簡直就是他們的職場嘴替。
蕭玄聞聲,側身看向張逸,絲毫不慌,正色道:
“吾親自前來議和,便是誠意;帶著三位妹妹前來,也是誠意;只求取一位南承公主…更是誠意!”
義正言辭,有理有據,張逸卻是淡淡一笑,剛想反駁時,便被蕭玄打斷道:
“這位老大人,何不先聽聽我大蠻的條件?”
“蕭太子請說。”張逸見狀,抬手示意道。
隨后,蕭玄又對著洪宇帝作揖道:
“第一,雙方議和,互為平等關系,雙方無需進貢任何歲銀布絹。”
他剛說完,戶部尚書便跳了出來,斥責道:
“笑話,你北蠻侵犯我大承邊境數十年之久,這期間的開拔之資,難道就這么算了,必須得賠償!”
好不容易能敲一筆,充盈戶部。他可不想被這北蠻太子三兩句的就給糊弄過去了。
但只見洪宇帝沉著臉,擺了擺手說道:
“把條件一并說完,在做定奪!”
蕭玄聞言,又作揖道:
“第二,現今北塞邊境處,武成王大軍跨過魚泉關直逼我烽火城門之下,我方的條件便是,南承大軍退回魚泉關以外,以后兩國以魚泉關為邊界,互不侵擾!”
此言一出,殿內諸公又是眉頭一蹙,尤其是殿內武將,更是不忿。
但隨即只見蕭玄繼續說道:
“這第三個條件…很簡單!”
他停頓了一下,隨即對著洪宇帝深深拜下說道:
“我希望陛下能將南寧公主,作為這次和親的人選,下嫁與我!”
此言一出,殿內諸公瞬間嘩然。
雖說五公主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但這個條件,也的確是這三個條件中,最能令他們接受的。
隨即只見站在諸公之上的太子皇炎,冷冷的看了一眼蕭玄,隨即轉身對著洪宇帝作揖道:
“父皇,此事不可!五妹她怎能嫁娶北蠻那偏遠之地?”
洪宇帝也一時沉著臉,淡淡的看著蕭玄,道:
“就這三個條件?”
蕭玄正色道:“就這三個!”
說罷,他還淡淡一笑說道:
“當然了,我大蠻也派來了三位公主,待議和之事完畢之后,隨時能夠完婚,各中婚配人選,相信陛下已然知曉,外臣就不過多贅述了!”
洪宇帝沉著臉,沉默了半晌之后,環視這殿內重臣,沉聲道:
“眾卿以為如何?”
殿內百官低頭沉思,不久之后張逸站出說道:
“陛下,其三~或只能選一,微臣的意思是,可選一或二,由陛下定奪!”
他這句話的意思便是三個條件,最多只能滿足兩個,不能滿足的那個,可以從第一個或者第二條件中挑選。
換而言之,五公主南寧,被劃出在外,嫁定了!
洪宇帝冷冷一笑,環視了一圈喝道:
“你們都是這意思嗎?”
眾人紛紛低頭,不在言語。
李文勝蹙眉看向一旁的王經舟,只見他像是神游天外一般,不動神色。
輕嘆一聲,李文勝便忍不住想上前說兩句。
但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道悠長的聲音:
“我不同意!!”
眾人瞬間回頭看去,只見一道靚麗的身影飄入殿中,緩緩的落在殿內中央。
“父皇,我不愿嫁!”
此人正是五公主皇南寧,只見她微微作揖道。
“五公主,這里是金鑾殿,不是后宮!這商議國家大事的地方,你一階女流且能進來?”
內閣大學士余棕跳了出來,高聲喝道。
這余棕,正是當時王梟撤軍之后,極力攻訐王梟的那人,雖被洪宇帝貶了下去,但耐不住朝中重臣的請求,又給官復原位了。
皇南寧見狀,冷冷說道:
“我雖是個女子,但也是個人,當初不愿嫁給……,如今更不會嫁入北蠻!”
余棕是個思想頑固的老臣,一貫奉承男子唯尊的思想,若是能用女子平息戰死,就算是公主他也認為理所應當。
“您不嫁,邊境戰事就得再起,您作為皇室兒女,這本就是你的職責,由不得你不嫁!”余棕正色道。
洪宇帝聞言,臉色一沉,冷冷道:
“余棕,朕的女兒,你也敢斥責,你好大的膽子啊!”
“陛下!”只見余棕轉過身來,一臉深深拜道:
“這次與北蠻使團前來,不光是議和,還有和親吶~,北蠻的條件便是要我們大承下嫁一位嫡出公主,這除了五公主,還有別的人選嗎?”
諸公也是暗自點頭,這的確是早就說好的。
蕭玄見狀也是淡淡一笑,都不用自己多說什么,他們自己人卻先替自己說了,這便是南承重臣的水平嗎?
洪宇帝神色陰沉的看著百官,還不待他發怒,突然,又一道洪亮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這就是你這么說話的緣由?”
殿內諸公一愣,隨即便聽到殿外侍衛高喝道:
“武成王世子到!!”
諸公眉頭一蹙,差點忘了王權也已及冠,可以上朝了,只是他何時回來的?
皇南寧聞聲,神色也是微微一變,心中思慮萬千。
下一刻,身穿蟒紋朝服的王權,便在百官的注視之下,威風儀儀的大步走入殿中!
“微臣參見陛下!”王權跪下拜道。
“起來吧!”洪宇帝沉聲道:“你小子這么晚來,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這看似在責怪王權,但語氣中卻沒絲毫怪罪之意。
王權訕訕一笑道:
“陛下恕罪,臣第一次上朝,昨晚有些激動,所以今早起晚了!”
“哼~”
一道冷笑傳來:“不愧是王梟的兒子,上朝這種事也能遲到,真是好大的派頭啊!”
王權神色一變,轉身看向余棕,淡笑道:
“這位大人,你是北蠻的官員嗎?”
余棕冷笑一聲,不屑的看著王權說道:
“不僅無理,更是無知!你瞧不見老夫身上穿得官袍嗎?問出此等笑話,當真可笑!”
只見王權臉色便冷,沉聲說道:
“既是我大承官員,又為何處處向著北蠻?”
余棕一愣,頓時怒道:
“本官何時向著北蠻了?”
“你沒向著北蠻,出來替北蠻解釋什么,用得著你這個老東西出來說話?”王權冷冷說道。
“豎子~你~你~”余棕暴怒的指著王權,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你他娘的什么你?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老不死的就不要出來禍亂朝綱了,回家躺著等死吧你!”王權冷笑說道。
隨即轉身面向皇帝說道:
“陛下,我看這位老大人年邁無力,或許是站久了,還請陛下體恤一下咱們這些做臣子的……就送這位老大人回家去吧!”
諸公臉色一黑,先前還要人家回家等死,現在又說體恤人家,簡直不要臉至極!
洪宇帝見狀,淡淡一笑:
“準!”
下一刻,幾個殿外侍衛便沖入殿中。
殿內諸公被這一幕,搞得頓時震撼極了,一切來的太快,他們都還沒怎么注意,便看見余棕被侍衛給拖走了,連句話也沒讓他說。
這也太彪悍了,這才來多久啊,就把余棕給弄下去了。看著王權的身影,不禁讓他們想起了當年的王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為什么幫我?難道…他不怨恨我了?”皇南寧一臉復雜的看著王權,心中暗暗想道。
諸公也是無語的看著王權,想看看他接下來要做什么。
隨即只見王權緩緩轉身面向皇帝,訕訕一笑作揖道:
“陛下,微臣第一日上朝,不知該站在哪啊?”
眾人臉色一黑,還以為他要說什么語出驚人的話來呢,就這?
只見洪宇帝也是無奈的一笑,沒好氣的說道:
“你就~站在他旁邊吧!”
眾人一驚,只見洪宇帝指的方向,正是太子皇炎的身側!
那可是位于百官之上,皇子上朝才能站的地兒啊,但就算是皇子,也只能站在太子身后啊,王權憑什么能站在太子的身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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