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太的壽宴很成功，其排場之大，分量之足，話題之多，可以稱為近百年劍南道從未有過之壽辰。別的不說，就說這兩國天子參與進來，其他什么也比不過了。
黃大人并未在江家多作停留，壽宴之后不久便帶著人馬離了宜城，朝著潞州而去。
喧囂聲一直持續了一整日，直到亥時府上才逐漸恢復了安靜。
不過如今江家府上姑娘大大小小十來個，她們可不想這么快就入睡的，所以干脆三五成群在后院玩起了牌。
這是劍南道一帶有名的一種桌牌，幾乎人人會玩。不過，葉家的姑娘就不會了。
江曼青和江琦美姐妹二人好一通教，葉寧冬是最先學會的，并且一點就通，一玩就上癮。葉寧語雖然也會，不過對于此物，她卻沒有其他妹妹那般玩心大。她準備早些回房休息，就見蘇嬤嬤來找她。
“姑娘，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葉寧語一愣，“嬤嬤，這么晚了，母親可是有什么事嗎？”
蘇嬤嬤笑了笑，“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葉寧語沒有再多問，跟著蘇嬤嬤就到了江氏出閣前的院子。一進屋才發現，屋子里除了江氏，還有三人，分別是二舅母徐氏，二舅舅的姨娘周氏以及江淑琴。
一見到這三人齊齊出現在母親屋里，葉寧語幾乎瞬間就猜出來了緣由。
“阿云來了。”二舅母徐氏見葉寧語進門，忙將她拉到了一旁。
“二舅母。”葉寧語笑著稱呼了一聲，隨后看向周氏，微微頷了頷首。雖說人家是側室，可怎么說也算二舅舅的長輩。在這方面，葉寧語并無輕賤姨娘的心思。
周氏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忙起身回禮。
至于一旁的江淑琴，葉寧語自始至終沒有多看。
徐氏看了立在一旁始終一言不發的江淑琴，一副恨不能成材的樣子。“五丫頭，還不過來給你姑母和表姐賠禮。”
“是。”江淑琴的聲音很小，這是葉寧語來江家的這些日子里，第一次和江淑琴如此近距離的打照面，也是第一次聽她說話。
盡管今日是壽宴，他們姐妹幾人也能坐在一桌吃飯。不過江淑琴倒像個隱身人，從不主動開口說話，也沒有在葉寧語面前刻意顯露什么存在感，以至于同桌一晚上后，葉寧語在飯桌上對于江淑琴的記憶，還是寥寥無幾。
“舅母，不知這是賠的什么禮。”葉寧語雖然心里明白，不過還是多問了一嘴。
“阿云，這丫頭之前在府上不懂事，白白讓你們和阿珺陷入了麻煩。你們將她送回來后，我就罰了她禁足百日，又請了女夫子上門教授禮儀，學讀書。如今孩子也學好了，不過這事我著實心里過意不去，就想著找個時間當面讓她跟你們道個歉。”
說到這里，徐氏看到江淑琴，冷聲道。“說吧。”
江淑琴一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姑母，表姐，淑琴知錯了。以往是我不懂事，沒有分寸。如今再想來，當初自己行事幼稚可笑，實乃不齒提及。還請姑母和表姐莫要怪罪。如今珺表哥已為國殉難，淑琴后悔未能當面向表哥致歉，所以請姑母和表姐帶表哥受這一禮。”
說罷，江淑琴跪在地上對著江氏和葉寧語深深一磕頭。
江淑琴磕頭之后并未起來，隨后周氏又來到母女二人面前。
“我知自己身份卑微，不敢求二位原諒。我這一拜，只為替淑琴贖罪。”說罷，她也深深一磕頭。
“三妹，阿云，淑琴叫我一聲母親，我亦該為她求這份情。不奢望你們能諒解，只是這一聲道歉若是不說，我這心里也過意不去。”徐氏嘆了口氣，“淑琴此前不端，也有我這個母親之失。”
“二嫂。”江氏將徐氏扶住，“這都是以前的事了。當初事發之時，我確實心中對淑琴有些意見。不過隔了這么久，當初也未釀成大錯，也不在意了。”
葉寧語看著江氏，聽她言語誠懇，便知她說出這番話也是真心的。
“那……阿云……”徐氏一臉期盼地看向葉寧語。
看著徐氏一臉認真的樣子，葉寧語不由在心里暗暗感慨起二舅母的大度來。
葉家與江家一樣，女兒就是女兒，不曾有太多嫡庶之別。大家相同待遇，庶女長得好不好，除了教養以外，全憑自己。
可即便如此，不過，這世上真正不在意自己庶女身份的寥寥無幾。就拿葉寧秋來說，如此聰慧之人也會為此所困，更別說一般的閨閣女子了。
而徐氏作為江家二房主母，也算得二舅舅的一個賢內助。她不曾打壓過這位周姨娘，也將周姨娘生的江淑琴當做自家女兒教養。江淑琴在葉家做了那等事，被送回后，最自責愧疚的不是周氏，而是主母徐氏。
如今，她領著江淑琴來道歉，何嘗又不是為了江淑琴這個人。
若江淑琴的這個行為一直得不到葉家諒解，那么今后在江家，也不會有太多人跟她親近，江淑琴也就沒什么出路了。
二舅母雖然平日里是個刀子嘴的人，內里卻是豆腐心。她的心腸，比誰都要軟。
“二舅母言重了。”葉寧語扶了一把徐氏。“就如同母親說的，既然事情都已過去，便不必再提了。再者，她說這句話阿珺也聽不到，就算他聽得到，恐怕他也覺得這個道歉是不用的。”
葉寧語沒有言明是否原諒，態度不冷不熱，卻也沒有駁徐氏的面子。“不過二舅母的吩咐，阿云也會牢記。二舅母放心，日后大家還是姐妹，互幫互助就是。”
徐氏一聽這話，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好，妹妹和阿云大度，我記下了。”
周姨娘和江淑琴一聽，也面露喜色。
周姨娘神色松緩地看了江淑琴一眼，眼眶竟微微紅起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年多來，她為了這事流過多少次淚，生怕女兒在江家沒什么出路。
好在葉寧語母女當初決定果斷，發現得早，要不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才把江淑琴送回來，那她們母女便都不用活了。
所以，周姨娘對葉寧語母女是既害怕，又感激的。
“對了，我們給淑琴許了人家。”徐氏看著江氏和葉寧語道。
“許配人家了？這么突然。”江氏有些詫異。
“是，年初許的，是宜城的一個貢生。家世中等，不過那少年著實不錯，又上進。”聽徐氏的語氣，對這位貢生很是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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