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順著王鵬的目光看去，雍王也轉過了頭。
“揭開。”嚴華對著手下說。
一個虞兵走過去，蹲下身掀起擔架上的白布。忽然，那名虞兵嚇得后退了一步。
夜色里，擔架上的人面色慘白，臉上留有幾道疤痕。不過上面的血跡早已干涸，甚至已經變了顏色。而他的右臂和身體分開，斷口處的血凝固成黑色血塊，看著令人觸目驚心。
“這……”雍王下意識退后了幾步，身子差點倒下，被守在一旁的長蕭穩穩扶住。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擔架上的人，準確來說，是看著那具尸體。
雍王極力保持著順暢的呼吸，穩了穩心神之后，又在長蕭的攙扶下往前邁了兩步。
“沈……沈將軍。”雍王不可置信地看著已經不成人樣的沈良。一股異味席卷四周，雍王本能想吐，又生生忍住了。
他似乎怕自己看錯，又轉頭看向身邊其他人。除了嚴華的情緒稍微平緩一些外，他看到葉寧語、長蕭以及其他虞軍將士，個個面如死灰，如同見了鬼一般。
雍王知道，自己的眼睛沒有花。他無比驚駭，忙用完好的左臂揮了揮。
“快蓋上！”葉寧語領會了雍王的意思，吩咐那個最先掀開白布的虞兵。
那名虞兵同樣驚魂未定，他忍著強烈的不適上前，將白布重新蓋上。
雍王轉身看向一旁的王鵬，又看向嚴華，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末將帶人出去捉拿刺客，發現營外有人往北逃竄，便一路追趕。我們在五里外的林中拿住此人時，發現他正跪在沈將軍的遺體旁。不僅如此，此人身上還穿著梁軍的軍服。”嚴華的聲音又大又清晰，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你是梁軍的細作？”雍王瞇了瞇眼。
“不是，我是虞國人，和梁國沒關系。”王鵬的聲音里充斥著一股濃濃的恐懼。
“不是細作，為何要在今夜出去？為何身上披著這層皮！”嚴華用刀柄狠狠戳了戳王鵬身上的鎧甲。
“有人告訴屬下，若想見沈將軍，今晚亥時就到城外林中。屬下到了林子沒見到沈將軍的人，只有一件梁軍的軍服落到了我頭上。林中有個聲音，他說‘想見沈將軍，就把這件軍服穿上’。屬下剛換上軍服，按照那人所指的路走了沒幾步，就發現了沈將軍的遺體。”
王鵬的聲音不住顫抖，還帶著幾分哽咽。“沈將軍死了！殿下，沈將軍不明不白地死了！”
“笑話！”嚴華明顯對王鵬的話不信，“大家都在找沈將軍，你一個區區校尉，得了他的消息為何不報殿下，反而決定暗中出城見人？這理由，你自己信嗎？”
“那人說了，若告訴其他人，沈將軍就沒命了！”王鵬似乎有些崩潰，他說話時一直望著擔架，不知什么時候，眼眶已經變得猩紅。
此時，雍王的情緒也穩定得差不多了。他直直看著王鵬，上下將他打量了一番。“對方為何會拿沈將軍的性命來要挾你？就算要挾，他們也應該要挾本王才是。”
“我……”王鵬一時有些語塞，“沈將軍待屬下不錯，屬下一直對沈將軍欽佩有加！”
“是嗎？”雍王從王鵬的臉上察覺到了一絲慌張。他看得出來，王鵬說的不是真話。
此時，不管是雍王還是嚴華，都對王鵬此人有了不小的懷疑。
“殿下。”嚴華走過來，“末將剛剛已派人去了神手營。自梁軍撤兵后，他們就沒再出動過，這幾日，也沒有訓練。神手營的弓箭數量都是有記錄的，并且每日更新，這是最新的記錄名冊。”
嚴華將一本名冊交到雍王手里，雍王一只手被長蕭扶著，另一只手被包扎著，壓根騰不出手來接。
嚴華便一一翻過幾頁，當他翻到寫有王鵬名字的那頁時停了。“名冊上記錄，王鵬手中余箭兩百支。”
雍王看向嚴華，似乎明白了他想說什么。“如今呢？”他順著王鵬的話問。
“拿上來！”嚴華對身后的虞兵道。
很快，虞兵便抬上了一排框子。同時，五百神手營的將士早已整齊列陣，每個人面前放著一個框子。
“末將已命人將他們手中余箭悉數查驗，所有人的數量都與名冊上的吻合。只有王鵬，少了兩支。”嚴華補充道。
“兩支……”雍王轉向王鵬，一聲冷笑。“今夜，你還朝本王放了兩箭啊。作為神手營的校尉，怎么，你是覺得自己一箭射不死本王？”
王鵬此時面色如土，他張嘴想說什么，忽然又見一小兵從遠處跑來，他的手里還拿著一支箭。“找到了！在北營區找到了一支斷箭。”那小兵將箭交到嚴華手中。
“北營區……”嚴華思索著。
“就是本王今夜飲酒的地方。”雍王眼中殺氣彌漫，他看向王鵬。
“報——”又有一個小兵飛快地跑來，手里拿著兩個瓶子。“在王校尉帳中找到了這個。”
嚴華毫不詫異地接過兩個瓶子一一打開，他拿過那支斷箭，將第一個瓶子內的東西往斷箭上灑了灑。
“是紅粉，顏色一模一樣。”葉寧語細細注視著斷箭。她和雍王對視一眼，雍王心中又有了數。
接著，嚴華打開了第二個瓶子。不過這個瓶子里倒出的不是什么紅粉，而是一股透明的液體，如水一般。
葉寧語似乎想到了什么，從嚴華手中接過瓶子嗅了嗅，說道。“這應該是瓶傷藥，沒什么可疑的。”
嚴華也不疑，他握著那瓶紅粉看向雍王，雖未說話，兩人卻都有了主意。
“殿下，我懷疑這個瓶子里的就是箭頭上的毒藥，殿下中毒一事不宜公布。我先將毒藥收起，回去后也好找名醫看看，暗中配置解藥。”葉寧語對著雍王低語。
雍王的神色緩和，贊同地點了點頭，“你做得對。”
隨后，他又看向王鵬，此時已對王鵬刺殺自己一事毫不懷疑。“說，你到底是不是梁軍的細作！”
“殿下，此人嘴硬，再問什么都問不出來了，待末將用我的法子嚴加審問，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嚴華淡淡道。
此時王鵬沒有眾人想象的那般恐懼，他看著一個個證據都指向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王鵬轉頭看向擔架，喃喃道，“將軍死得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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