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葉寧語睡了三個時辰。
第二日天剛亮，便有人來問她大軍何時出發。她說不急，大軍便繼續休整。直到午后好一陣子，葉寧語才清點了五百兵馬，并肖護衛、方延賀以及葉家的二十府兵，低調出了城，一路往鄞州的方向而去。
準確來說，她是往灰狼山的方向而去。
灰狼山是胥寧回鄞州的必經之地，不過在大軍面前，她自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對于這五百大軍來說，他們是打了勝仗的榮耀之師，戰事結束之后免不得要論功行賞。他們如今歸心似箭，一路馬不停蹄。
半日后，葉寧語一行人來到了灰狼山一帶，此時已天色已黑。
“將軍，我們若繼續趕路，夜半便能回鄞州。”五百騎兵的統領向葉寧語建議道。
葉寧語看了看四周的天色，笑著看向那位統領。“不必如此著急，這幾日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就在附近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發。”
那位統領歪頭想了想，覺得這兩日葉將軍好像十分體貼他們。不愧是榮耀之師，將軍想必也對他們的戰果很是滿意，不忍再累著了。
騎兵統領笑著應了，下去便吩咐大家就地休整。
因為人數少，大家也都不必安營扎寨、燒鍋做飯，就找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山腰平地，各自熄了火把，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干糧，就著水吃了起來。
那位騎兵統領正埋頭吃著東西，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頓時笑了起來。“肖統領！”
肖護衛一臉和善地看著他，蹲下身與騎兵統領并坐一排，“劉統領怎么一個人在這吃？”說罷，肖護衛朝四周看了看，賊眉鼠眼地沖他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酒壺。“來，整一口。”
劉統領看到酒壺的那一刻臉色驟變，他急忙將肖護衛懷中的酒壺按下，朝四周看了看，見無人發現，這才長松了口氣。“肖統領，行軍途中可不能飲酒，有違軍規啊！”
肖護衛咂了一下嘴，“咱們都打完仗了，這是返程，回去之后不得論功行賞？再說，我是葉將軍的貼身護衛，小酌幾口，又有什么問題？誰敢說我？”
劉統領想了想，是這個理，他放低了聲音道。“肖統領違反軍規倒也沒什么，畢竟你不是咱們軍中的人。可我不行啊，若違規亂紀，是要被軍法處置的。”
劉統領邊說著，眼睛卻沒離開那個小酒壺。行軍打仗的人，哪有不饞酒的。
肖護衛又咂了一下嘴，看著劉統領頗為不滿地說道，“見外了不是？咱哥倆誰跟誰，我是葉將軍最信任的護衛，你又與我是兄弟。換句話說，你也是將軍最信任的人。就咱倆小喝幾口，不會有人發現的。萬一真被葉將軍發現了，劉統領這幾日如此辛苦，這點小事將軍不會追究的。”
不知什么時候，那個酒壺已經到了劉統領的手中。他看著酒壺，咽了幾口唾沫。
“放心，一切有我！”肖護衛拍著胸脯道。
劉統領點了點頭，“豁出去了，整一口，就一口！”說罷，他又四處看了看，此時夜色正濃，又熄了燈火，他看不清四周其他人的情況，其他人也自然看不清他。
劉統領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他與肖護衛一人一口，那壺酒很快就去了大半。
劉統領的臉上慢慢浮上一抹酒意，雙眼也開始變得迷離。
“誒？這……這怎么有兩個肖老弟？”他雙眼朦朧地看著肖護衛，用手在空中比劃著，猛然又打了個酒嗝。
肖護衛輕輕撥弄了一下并未垂在面前的頭發，“老劉，你喝醉了。”
劉統領固執地揮手，“我……沒醉，一會兒還要打仗，不能醉……”
話音剛落，劉統領嘭的一聲倒在了肖護衛的腿上。
肖護衛癟了癟嘴，將他的頭輕輕搬起來，靠在了一旁的樹根上。
與此同時，葉家的二十個府兵也分別和不同的虞兵成了好兄弟。很快，這片林子變得更沉寂了，還有隱隱的呼嚕聲傳來。
葉寧語此時并未睡去，她和方延賀正站在一處高點眺望整座山。肖護衛輕手輕腳走到她面前，“姑娘，都已經辦好了。”
方延賀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氣，他看向面不改色的肖護衛。“酒量不錯。”
肖護衛咧嘴笑了笑，“有任務在身呢，我都是偷著懶兒，哪敢真喝。”
葉寧語道，“你帶著府上的二十個兄弟在這里照看著，若遇突發情況，立刻叫醒他們。我帶著延賀出去就行了。”
“姑娘，小心！”
“無妨，想必無生應該在附近，會跟著我一起過去的。”
葉寧語話音剛落，便聽到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是，姑娘，屬下一直在。”
肖護衛一哆嗦，沖著看不清楚的黑夜翻白眼。“我說，你能不能別忽然出聲，會嚇死人的。”
周遭一片沉寂，無生徹底無聲。
“走吧。”葉寧語的這句話是對著方延賀和暗處的無生說的。
隨后，幾個身影快速消失在原地，對著不遠處的一條小道掠去。
灰狼山分為南北兩山，兩山呈三角狀，山谷的距離隔得遠，谷中有條河，被稱為靈河。越往高處走，兩山的山頂隔得越近。
南山偶有周圍的獵戶百姓出來打打獵，北山則更為陰冷，平日人跡罕至。
今夜，五百騎兵宿在南山的山腰。葉寧語幾人往南山的高處一路急走，差不多半個時辰后，他們來到了一片更為雜亂的密林之中。
“布谷，布谷……”
山林中忽然響起了一陣熟悉的鳥鳴，葉寧語停下腳步，仔細分辨了一番。
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成圈放入口中，緊接著響起了一陣清晰的哨音。聲音不大，穿透力卻極強。
很快，密林之中隱隱有一陣窸窣的響動。
葉寧語斂聲屏氣，緊緊望著密林的方向。
“灰狼南北坐，靈水東西走。”林中，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葉寧語定了定神，緩緩開口。“山頂霞光耀，日照北山頭。”
“大姑娘！”林中忽然出現了兩個身影，他們從一棵大樹后探出身子，徑直來到葉寧語和方延賀面前。
“韓叔！羅叔！”葉寧語迎上去。
她面前的兩人，一人臉上有著清晰的燒傷疤痕。另一人蒙著眼，只留著獨眼，他們正是韓校尉和羅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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