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帝國再起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俠客行(十九)
  軍屬有城墻保護,吃得飽、穿得暖,就連戰馬也都養得膘肥體壯的四千明軍騎兵從施甸長官司沖出的那一刻,對于這這有兩千多人的八旗殘兵敗將們來說,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最經典不過的以逸待勞,接下來便是完完全全的一邊倒式的屠殺。若非是明軍一來不太敢過于囂張,趙布泰也沒辦法帶著其中的三百來清軍逃出這片戰場。但是,濟席哈和白爾赫圖他們就沒那么好運了,尤其是后者,被本就懷著報仇雪恨的心思的明軍連人帶馬砍成了一地的碎肉,若非是明軍僅以首級論功的話,誅殺此僚的功賞大概誰也拿不到了。

  施甸長官司只能有一個名字里白字打頭兒的大帥,那就是大明鞏昌王白文選!

  擊敗了這支清軍,明軍便暫且熄了退往木邦的心思,繼續留在這施甸長官司休整。同時,白文選也立刻派人向騰越州方向找尋李定國大軍,并派遣細作前往永昌府城附近蹲守,求得是一個雙保險。

  接下來的半個月,白文選還在焦急的等待著關于李定國的消息,而兩度逃出生天的幸運兒趙布泰則開始了承受幸運守恒定律的反噬。

  逃出去的三百余騎,經過了連日的策馬狂奔,當天就有將近三分之一的戰馬倒斃。他們已是驚弓之鳥,又只剩下這么點兒人手,怎么還敢再去靠近府縣城池和土司、衛所的寨子。于是,他們也只得放低了速度,寄希望于能找到個村莊,進去殺掠一番,并讓疲憊不堪的將士和戰馬得到寶貴的休整時間。

  奈何,古代農耕文明本就是以農業為核心,中國就更是如此。可是在近代化肥和近代機械普及前,后世很多可以開發的土地資源在這個時代則根本沒有辦法開發。他們又不敢靠近那些開發度更高的所在,云南人,無論是漢人,還是少數民族,自然也不能靠吃土和石頭過活,結果在這個開發度地下以至于地廣人稀的所在,他們一路上一個村子也沒找到不說,因為缺少地圖和向導,外加上他們不敢靠近官道,甚至還在廣邑州北部的山區里迷路了幾天。

  而他們經濟模式也完全退化回到了原始人的狀況——純靠打獵和吃倒斃的戰馬過活,而且獵取的肉食在云南這么四季如春的所在還保存不了太久,以至于他們抵達瀾滄江前就已經無馬可騎了,卻還是免不了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饑餓、疲勞無時無刻的不再折磨著這些既幸運又不幸的八旗軍,不斷地有人消失,餓死、累死、病死、或是干脆就不想再跟滿清混了,總之等他們趕到瀾滄江畔時不光是沒了戰馬,就連人也只剩下了一百多個,減少了足足一半拐彎。

  鐵索橋與官道相連,他們這點兒人也不敢從那里過,只能沿著將找了一處水流較緩的河段,打造了一些筏子渡江。然而,許是餓肚子力氣不足,筏子綁得不夠結實,行到江心時便前后有三艘筏子解體,其中的一艘還裝著他們僅剩的一些甲胄。

  但是,這么多天的折磨下來,他們顯然已經麻木了,支撐著他們繼續走下去的只剩下了大理二字。余下的路程,這些來時鮮衣怒馬的八旗軍已經變成了一具具的行尸走肉,等他們抵達大理府城城下之時,看到的卻是明軍的紅旗正在迎風招展。

  身上破破爛爛遍是污泥,就連平日里須得好生打理的金錢鼠尾都已經被頭油、皮屑、汗水、泥土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擰成了一根臟兮兮的東西。趙布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真的走不動了,至于會否被明軍發現,他也完全顧不上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從軍服的顏色上看,可能是鑲黃旗滿洲的八旗軍士兵卻將手中已經搞丟了刀鞘的腰刀直接架在了這位鑲黃旗滿洲固山額真的脖子上,并不顧眾人驚訝的目光,向城頭大聲喊道:“快來人啊,我抓住了韃子固山額真瓜爾佳*趙布泰,我要投誠,我要當明軍,給口飯吃就行啊!”

  真的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等明軍匆匆趕來之際,在場的二十來個八旗軍俱自稱有抓獲趙布泰之功,異口同聲的要求加入明軍。大抵,他們或許還懷著取法乎上得乎其中的心思——就算不能當上明軍,好歹作為“有功之臣”在牢里面兒還是能吃飽飯的。

  在這荒誕不羈的一幕發生時,李定國和白文選也已然完成了會師,大軍正在楚雄府境內行軍。而比他們更快的是吳三桂,已經越過曲靖府城,與李定國始終保持一到兩個府的距離。

  他的計劃是先回貴陽,再北上入川。至于留在貴州或是前往湖廣,他可沒有孤身于陳凱和李定國之間,落得個進退兩男的特殊癖好。但是,在離開曲靖府城之際,他卻找來了一個此前留在昆明的幕僚,將一封書信交在了其人的手中,并派了一隊精銳親兵護送。

  “慶陽王那邊兒,還望劉先生為本王多加美言。”

  “請王爺放心,學生自當不辱使命。”

  接下來的日子,吳三桂一路向東,直奔貴州省會而去。而李定國和白文選則也很快就趕到了昆明城。

  一來一回不過三個來月的光景,但卻恍如隔世。他們被迫撤離之時,是在遮炎河慘敗,清軍大舉入滇的情況下;待他們回來時,卻是憑著磨盤山大捷的浩大聲勢,一路上如入無人之境,哪怕是昆明這等南國雄城,清軍亦是放棄得不敢有絲毫猶豫。

  大軍抵近城下,城門大開,伏于城外迎候的卻是一群士紳和小吏,不見哪怕一個官員。李定國進入昆明府地界時就已經遇到了前來迎候的昆明本地代表,對此更是一清二楚——此前未有隨他離開的那些文武官員,如提學道徐心箴、光祿寺卿黃復生、提督劉之扶、土司總兵龍世榮等在清軍抵達后便盡皆歸順了滿清,這時候自然也不敢再留。

  畢竟,晉王殿下可從來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哪怕是同為西營系的秦王府人馬,因那孫可望內釁,哪怕是重新歸附了大明也同樣免不了要被區別對待,他們敢在降清后留下來,就得做好被晉王殿下砍腦袋的心理準備。

  迎候的隊伍之中,為首之人卻顯得十分突兀,確切地說是一位出家人,見得李定國來到近前,亦是口誦佛號,全然不似周圍的那些剛剛把鞭子剪掉的家伙般瑟瑟。

  “衛國公。”

  “阿彌陀佛,晉王殿下有禮。”

  那和尚正是永歷朝拋開西營系、闖營系和鄭氏集團這些前流寇和海盜以外,大明正兒八經的官軍中數一數二的悍將衛國公胡一青。

  此人是開國公趙印選的表弟,亦是云南臨安府人士。其在弘光、隆武、及永歷朝的前半段常年征戰于湖廣和廣西,屢立戰功,因而賜爵。后桂林淪陷,曾一度退往柳州。至李定國入桂,又率軍來投,并在次年率部進攻重為清軍所奪的桂林,不幸戰敗。再后來的日子,官軍的出身使其始終被西營系排擠,干脆剃度出家,不復過問俗事。

  后世的史料對其人出家后的人生記錄不一,有的說他在永歷十三年清軍占領昆明時降了清軍,也有的說他并沒有降清,但是被定南王府的提督線國安殺害,乃是胡一青曾在多年前的一次戰斗中險些將線國安挑于馬下,為線國安忌恨所致。

  無論如何,此時此刻,這位孔武有力的大和尚卻顯得頗為從容,立于左近的那些還在瑟瑟發抖的同行者之前,就好像是昂首的公雞站在一群鵪鶉當中般顯眼兒。

  孫可望主政時胡一青被西營系排擠,后來李定國主政,他的處境也沒有任何變化。二人過往的交情早就淡了,此間只是寒暄了幾句,李定國便要率軍入城。然而就在這時,胡一青卻再也按捺不住了。

  “晉王殿下,貧僧風聞天子南狩緬甸,此事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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