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帝國再起 >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七傷拳
  城內城外,流傳于鄭氏族人之間的竊竊私語,陳凱并非一無所知,只是暫且沒有理會必要罷了。

  凌遲馬得功和黃澍的刑罰持續了三天,兩個劊子手就像是比賽一樣,活活的將這兩個罪魁禍首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割了個干凈,最后還是打了個平手。不過若是陳凱來評定的話,還是更加傾向于剮黃澍的那個劊子手的手藝更加高明,因為馬得功是武將,武藝上很有兩把刷子,身上的肌肉都是實實在在的,就差數腹肌、亮塊兒了;而黃澍,一個但凡實事兒嘛也不干,一天到晚除了琢磨著算計人,水平還不怎么高的家伙,倒是養尊處優慣了,切起來的難度應該更高些吧。

  刑罰結束,這兩個家伙身上片下來的自然是拋尸荒野。那些遇難者的遺體,品嘗了復仇的盛宴,便進行了安葬。為此陳凱專門撥了筆銀子,為那些買不起棺木或者是找不到家人認領的尸體置辦了棺木下葬。據說,一些有心人似乎因此又找到了一條用鄭家的銀子來邀買人心的罪名。

  馬得功和黃澍的首級被專門的用石灰進行了腌制,他們一個是福建右路總兵,一個是福建按察使司副使興泉道,都是得了清廷認證的官員,首級是要送交朝廷,換幾句口頭表揚的。

  這兩個家伙已經回老家了,馮君瑞那邊也把書評寫完了。陳凱仔細看過,文字粗俗,甚至還有不少錯別字,但是勝在字數感人,且內容還是不錯的,尤其是描寫張學圣和孝莊的那段文字,能看出是很有寫黃色小說的潛質的。假以時日,或許真的能夠與正在杭州寫“女同文”的李漁一較高下也說不定呢。

  合格了,陳凱便如約放了那個因給清廷做狗而耽擱了寫黃色小說前途的家伙回去,甚至從俘虜里面將幾個馮君瑞的親兵和親信挑了出來,一同帶走,日后回到清軍那邊也好有個幫手。至于回去之后對張學圣的說辭,陳凱也替他準備好了。

  那是一個死里逃生的故事,當馬得功發現明軍艦隊之后,便下達了抵抗的命令。馬得功是主帥,身邊還有黃澍參贊軍務,哪怕是亂命,他一個參將也是不敢不聽令的。于是乎,奮勇作戰,奈何明軍船大,被撞下了水,險些淹死,最后在彌留之際,回想起了還有張學圣的知遇之恩沒有報答,才鼓足了最后的一絲氣力,抱住了一塊木頭。承蒙張學圣福澤庇佑,他漂啊漂,漂啊漂,最后漂到了岸上,總算是活了下來。但是清軍幾乎全軍覆沒,他這幾日一直在收斂潰兵,直到數日后實在找尋不到馬得功和黃澍的尸首了,才回來向張學圣報告。

  這番說詞,張學圣未必會真的相信,但馮君瑞怎么說也是他的親信,總還是有說話的機會的。至于如何讓張學圣下定決心來保這個親信,陳凱給了他一張廈門島的地圖,叫他記清楚了,等到了福建巡撫衙門就開始給張學圣畫畫。這樣一來,雖然兵敗了,但是得到了切實的地形圖,也勉強可以將功補過。至于黑鍋嘛,馬得功和黃澍背起來是最合適的。因為,只有死人才不會反駁!

  “竟成,這廈門島的地形讓虜師得知了,只怕不好吧。”

  “如果虜師不能登島,有沒有地圖都是無用;如果虜師能夠再度登島,只說明我軍已經淪落到了沒有守御此地的能力,那時候他們就算是沒有地圖也一樣能夠奪取此島。”

  陳凱是這么與陳豹、洪旭二人說到的,馮君瑞的事情也僅限于陳豹和洪旭,就連藍登、盧若騰他們陳凱都沒有透露。不過,這人的處置,不過是在福建清軍內部留下個可能而已。是否真的能夠發揮多么大的作用,陳凱也不太能夠確定,聊勝于無吧。

  解決了馮君瑞的問題,陳凱便派人向安平鎮預警。很快,住在那里以及石井老家的鄭氏族人們紛紛乘船趕來,就連鄭鴻逵的母親黃老夫人也不例外。唯有鄭芝豹,卻依舊留在了安平鎮,用他的話說,他留在那里就是給清軍泄憤的,否則抓不到鄭家的人,清軍十有八九是會禍害鄭家的祖墳的,那樣他才是真正的不肖子孫。

  鄭芝豹的“大義凜然”,在石井鄭氏家族中很是引起了一陣唏噓。與此同時,對于陳凱多管閑事,“逼迫”陳豹和洪旭這兩個鄭家老人兒去截殺馬得功,惹下了如此滔天巨禍的罪魁禍首,就更是積郁了更大的不滿。

  這期間,陳凱去拜見過黃老夫人,吃了閉門羹。隨后又去拜見鄭鴻逵,依舊是吃了閉門羹。再之后陳凱又去了鄭鴻逵的嫡長子、鄭惜緣的親哥哥,原本一直打著孝敬祖母名義而留在安平鎮花天酒地的鄭肇基那里,結果還是吃了閉門羹祖孫三代心連著心,石井鄭家果然是有底蘊的,厲害,厲害,陳凱對此也無話可說。

  只不過,他和鄭惜緣的親事,也是耽誤了。但是這場戰事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大獲全勝,有些事情就必然要有所耽擱,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至于婚事,陳凱去拜見時也沒打算一次能說下來,只是禮數而已。最后,說白了還是要看鄭成功的能量,只有這位國姓爺才是這一切的關鍵。

  然而,到了三月十八,原本是陳凱到金門島迎親,隨即回廈門島成親的好日子。本來還在家中閉門謝客給一些有心人看的他,卻在夜里接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連忙出了中左所城,一路南下直抵到廈門島的海邊。

  海邊的一處小碼頭,小到了幾乎只能用來給不遠處如今依舊空無一人的漁村里的幾艘小漁船使用。這里,在此時此刻,一個與此間格格不入的身影卻恰恰的出現在此。

  海風中,衣袂飄飄,裙擺與絲絳用力的向西拉扯著。風,越來越大,姑娘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恍如凜冽寒風中的寒梅,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撕扯得支離破碎,但卻依舊在那里,一動不動。

  她想等的,其實只是一句話,甚至不遠處載她來此的老家丁以及始終不離她左右的陪嫁丫鬟都是清楚的。但是,其他人知道又能如何,她只想聽那個在她心上的人兒的一句,哪怕最后聽到的并非是她想要的,也在所不惜。

  不似聶一娘那等吃過苦的漁家女,鄭惜緣從小都是鄭鴻逵夫婦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肝寶貝兒。此間站在此處,已有良久,俏臉已經被海風吹得煞白,就連點點朱唇也退了顏色。單薄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看她長大的老家丁和陪嫁丫鬟已經勸過幾次了,但她卻依舊沒有過絲毫動搖,直到遠方傳來了馬車的鈴聲,才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來了。”

  深夜,海邊,遠處等候的馬車和小船,碼頭上對視著的那一雙璧人,若是海風中還能卷著微微細雨,一張油紙傘或許就可以代替千言萬語。但是很可惜,此間的風,干巴巴的,就像是二人之間的氣氛,沒有什么兩樣。

  從金門島,在母親、姨娘、姊妹們的嚴防死堵之中,說服了一個看著她長大的老家丁,帶著陪嫁丫鬟一路浮海而來。要的不過是一句話,但是她卻并沒有能夠問出口來,只是默默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原本在今天就該和她正式成親的男人,相伴一生的男人。

  鄭惜緣此來為何,她想說些什么,陳凱心知肚明。他想要向鄭惜緣做出解釋,解釋他為何要殺鄭芝莞、為何要不顧她父親的阻攔去截殺清軍。

  原本,他已經想好了說辭,諸如那些價值上千萬兩白銀的金銀珠寶、諸如那些金銀財寶可以為抗清事業做出的貢獻、諸如因那些清軍而慘遭屠戮的無辜良善、諸如慘遭清軍虐殺的鄭氏子弟、諸如一旦放任清軍遠遁的惡劣后果,還有更多的諸如,他早已想得清楚,甚至話就在嘴邊上,然而一見到這個女子,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陳凱很清楚,鄭惜緣需要的只是一句安慰,或者一個擁抱,一個能夠讓她可以失聲痛哭的肩膀,但是他給不了。因為他已經把事情做到了這個份上,他可以去和任何人勾心斗角,但卻從未想過要拿這個姑娘當做晉升的跳板,更沒有想過要欺騙過這個姑娘,哪怕只是一句,一句所謂的善意的欺騙。

  直到了這一刻,陳凱才徹底明白,他真的很喜歡這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奈何其實從一開始,這個姑娘就遠沒有他心中的那個驅除韃虜,重建華夏文明的宏愿來得更重要。也許真的像他早前想過的那般,他,可能真的不配擁有一段風花雪月的愛情,倒不是最初的因為在這樣尸山血海般的殘明末世之下顯得實在太過奢侈了,只是他的情感付出,對于這個姑娘來說太不公平了。

  二人默默的對視著,自重逢的那一刻開始便是如此,始終沒有改變過。對視良久,陳凱終于打破了此間的寂靜,但卻僅僅是道了一句“對不起”便轉身而去,隨即登上馬車,重新踏上了回返中左所城的路。

  默默的看著陳凱遠去的方向,鄭惜緣捂著嘴,直到確定了陳凱已經走遠了,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地上,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瞬間便連成了一條線。老家丁和陪嫁丫鬟丟下一切沖過來的背景下,姑娘望著陳凱遠去的方向,口中唯有一句“郎心真似鐵”,喃喃自語,寸斷肝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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