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兩道
  在大學士張儀的勸阻下,李子嬰才沒有接著難為營寨監軍。

  兩人走出營帳,沿著官道緩緩踱步前行。

  張儀雖然鬢角有幾縷白絲,但模樣尚且年青,今年不過三十有二,卻已經是身居高位,在拒北城中可謂是趙王李閶一人之下。

  他出身河西的落魄家族,在麟功二年通過了上庸學宮的考學,是那一屆唯一一個不曾有士族大家舉薦的大學士。

  那一年的考學第一甲第一名,就是如今上庸學宮的三先生齊縹緗,但齊先生卻一直認為自己才學并不如張儀,只是因為有背后的士族舉薦,這才使得張儀屈居第二。

  在進入上庸學宮,成為上庸學士的張儀于三年之內修完了上庸學宮的所有課學,且精通縱橫兵法以及十九道,在棋局十九道的造詣上僅次于大先生李觀棋。

  毫無疑問,張儀是一個奇才,得知此人善于兵法之道,圣人也曾幾次邀請其出仕,但都被張儀婉拒了。

  但在趙王李閶被調往拒北城中,負責抵御北莽國時,時年二十六歲的張儀卻主動向上庸學宮請辭,隨大軍一同去往了北地。

  在拒北城中,張儀的軍事才能得到了最大的施展,拒北城大軍在他的調度下,多次擊潰南下的來犯之敵,他也深得趙王李閶的信任,出任軍師一職。

  李子嬰抱著槍,突然嘆了一口氣。

  他看向身旁的張儀道。

  “先生,為何父王不愿接受那寶獅子國妖臣的提議,他明明自己心中也有怨氣,為何同為圣人的子嗣,父王卻要鎮守在北地,每日在生死間拼殺,明明只是借助寶獅子國的勢才助自己奪位罷了,至于奪位后寶獅子國想要我大玄神道氣運之事,已經是圣人的父王不想給,他們又能如何?”

  聽到李子嬰這番話的張儀只是微微一笑,他雙手攏在袖中,回答說。

  “世子殿下啊,趙王總覺得你心思單純,其實并不然,你考慮的比任何人都多,兵者,詭道也,行事不拘于俗法才是成事之本,我是如此教你的,你也確實學的不錯,寶獅子國的勢是可以借,但這是以兵家之法來度之,可有一點,我并不曾教你,說實話,這一點,我也并不精通。”

  聞言,李子嬰有些詫異。

  自他記事起就跟隨在張儀身后學習,在他看來,張先生無所不知,這天底下似乎就沒有難的倒他的事情。

  因此聽到張儀說自己也有事情不精通時,李子嬰不免疑惑。

  “哪一點?難道還有先生也不會的事情嗎?”

  張儀微微頷首道。

  “那是自然,世間學問,上至宇宙奧妙,下至蜉蝣塵埃,何其宏大,人祖之前的萬萬年是何模樣,我們百年之后的萬萬年又會是什么光景,一個人就算窮盡一生,也無法學到這世間學問的萬分其一。”

  見自己說的有些遠了,張儀拍了拍李子嬰的肩膀,繼續道。

  “方才我說,借寶獅子國之勢為己所用,這是兵者之道,我是這么教你的,確實如此,但這是兵者,而非王者,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道路。”

  李子嬰側身讓張儀先走過了營寨的側門,隨后跟在后面問道。

  “先生,那王者該如何做?”

  只是以往總是有問必答的張先生,這一次卻搖了搖頭,嘆息道。

  “子嬰,我能作軍師,教導你用兵之道,卻做不了帝師,去教你王者之道,這世上有些東西可以兩者兼得,有些東西卻是想都難想。”

  說到這里,張儀的思緒就不禁飄回了還在上庸學宮修行學問的那些日子里。

  那段時日,他幾乎就住在了學宮的藏書閣之中,四書五經,詩禮棋譜,曲樂古文,沒有他不曾看過的。

  也就是在那些日子里,他見到了一位奇人的遺作,當年學宮夫子,陽門文圣的師兄,也就是鬼谷先生的兵法著作。

  或許是心有所感,張儀那些日子里總是在夢中與鬼谷先生談論兵法,從中也得知了上庸學宮的兩種道。

  上庸學宮雖然這些年里,學宮大學士總是自由自在,似乎并不為朝廷拘束,可是學宮生當年人祖所創建,本身就是為了大玄廟堂而建立。

  因此上庸學宮一直都只有兩種傳承,僅有核心弟子才有機會接觸到。

  第一種是兵者之道,可修習天下兵法陣圖,縱橫捭闔,決勝千里之外。

  第二種就是王者之道,可修行扶龍之法,可扶龍,助大玄帝王廓清環宇,若圣人昏庸,帝師也自可屠龍,另立新圣。

  當年的陽門文圣修行的就是扶龍術,他的師兄,那位大玄兵仙鬼谷先生,修行的便是縱橫兵法。

  修行了一種,便再也不能修行另外一種,這是上庸學宮的秘密禁令,而讓張儀進入藏書閣頂層,修行兵法也是大先生李觀棋所暗中安排,后來張儀之所以能夠順利跟隨趙王進入拒北城,也是李觀棋的意思。

  只不過這些事情,都是張儀后來才明白的,而他也知道了,若是同時修行兩種傳承會有什么樣的后果,這也是朝廷決不允許的。

  張儀停止了自己的思緒,他像以前那樣捏了捏李子嬰的耳朵,問道。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挑明了說,但先生說的話,你應該也能明白吧。”

  聞言,李子嬰點了點頭。

  這時,兩人已經走出了趙王營寨,站在黃沙滾滾的荒地上,從這里能夠遠遠得看見庸都城的輪廓,以及遠方那瑞雪飄落的一縷雪白。

  這時,李子嬰突然開口道。

  “先生,說實話,我對于什么大位,并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我只想看看在武道這條路上,我究竟能夠走多遠,有朝一日能不能超過師傅。”

  聽李子嬰的話,張儀感慨道。

  “做個武癡沒什么不好,有時候癡并非是愚魯,反而是一種明哲存身的大智慧,這一點,你倒是和那位鎮西王李烈格外相似。”

  但李子嬰也只是微微一笑,繼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可是先生,父王他并不是這么想的,雖然他從來沒有提起過,可是我能看出來,他心中一直對圣人有股怨氣,而對于圣人之位,他的渴望從來沒有停止過,我能預感到,未來肯定有一場奪位之爭,但正如先生您說的那樣,有些事情可以避免,有些事情卻避無可避。”

  見李子嬰能夠看到這一步,張儀有些欣慰。這些年的教導確實頗有成效。

  他拍著李子嬰的肩膀道。

  “那到時,就該輪到你護著你的父王了。”

  李子嬰點了點頭,可有隨即問道。

  “那先生呢,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先生會來幫助我們嗎?”

  張儀顯然沒有想到李子嬰會問起自己,他愣了一會兒,繼而笑道。

  “傻小子,先生我這輩子只收了你這么一個弟子,上庸學宮雖然從不參與朝廷之爭,但是到時候,先生一定會護你的周全,不僅僅是我,你師傅張繡他想必也是如此。”

  這時的張儀還沒有想到,這句承諾數年后應驗會是怎么樣的場景。

  ………………

  未末。

  張儀走進中軍大帳內。

  此時帳內的將軍們都已經離去了,只剩下趙王李閶一人還在觀看著西方諸國的地圖。

  見到來這是張儀,李閶笑道。

  “原來是軍師來了,快請坐。”

  張儀道了聲謝,隨后在下座盤腿坐下。

  李閶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后問道。

  “子嬰呢,該不會真的去找監軍領了三百軍棍吧,真是個癡兒。”

  但張儀卻搖了搖頭,回道。

  “世子確實是有些犟,去找監軍時被我給帶走了,不過王爺,癡兒有時候往往最為至孝,而癡也不是愚魯,有子如此,你該高興才是。”

  “呵呵,再過一兩年,連老子我都要打不過他了,本王哪里還敢再訓他。”

  說到這里,兩人都不禁笑了笑。

  隨后李閶看向下方的張儀,開口問道。

  “張先生,對于寶獅子國擁兵二十萬之事,你如何看?”

  二十萬大軍且不論妖族,這對于僅有十萬不到兵力的庸都城來說,確實是有些沉重。

  只是張儀卻不以為意,他擺擺手道。

  “王爺不必憂慮,寶獅子國以往僅有兵力十萬,且老弱病殘混雜,就算仰仗妖族,那二十萬人也是收編的周遭小國,這些西方諸國本就各懷鬼胎,一堆強行拼起來的軍隊,又有何可懼?此間棘手的不是二十萬大軍,而是他們背后到底有哪些妖魔氏族,畢竟從古至今,除卻那座北莽國外,大玄的最大敵人一直都是妖魔。”

  “本王也正是擔心的這個問題,寶獅子國能夠在短短時間內收編周遭小國,背后究竟團聚了多少妖魔氏族,還有那該死的汝南吳氏。”

  說到這里,李閶就不禁拍了下木案,震的杯中的茶水四散飛濺。

  “當初本王看在懸空寺的面子上,拉了他們家主一把,沒想到過了多年,竟然要拖本王下水。”

  但張儀卻拱手道。

  “王爺喜怒,儀認為汝南吳氏之患并不重要,也更不會拖王爺下水,王爺只需要遵奉一件事情,自然可以打消圣人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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