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論道
  那僧人一路上和李夜清講了許多寺院借貸與功德的理論,對此李夜清只是不斷的調侃,言語中絲毫沒有想要借大相國寺佛貸的意思。

  見說不動這位檀主,那僧人頌了聲佛號,心中只道這青年并不是位善人罷。

  隨后僧人找了個理由走開了,讓李夜清自己在寺廟中轉轉。

  “禍斗啊,你在棲霞寺里呆了那么多年,天天聽我師傅念叨佛經道理,應該也對佛法有些鉆研吧。”

  李夜清牽著禍斗走過偏殿,突然想起禍斗如今有望修佛家法門,于是才這么問道。

  可它只顧著嘴里啃的正香,說的話也含糊不清,李夜清循聲望去,只見那一大包從仙人香院舍里帶回的豬肉全都不見了。

  禍斗舔了舔嘴邊的油渣,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小子,算你有點良心,這家的燒豬肉味道確實不錯,商量商量,下次咱再過來一次?”

  可李夜清抓住禍斗的兩只前爪,將它整個提溜起來,只見那肚皮滾圓,撐的幾乎要漲破了。

  “這可是五天的份量,就這么一會兒功夫,你全都給吃了干凈?”

  禍斗兩條后腿在半空中蹬了幾下,掙脫了李夜清的手后,在地上晃悠悠走了兩步道。

  “瞧你那副沒見識的模樣,這才哪兒跟哪兒呢,要是本大爺以妖軀顯世,別說你這么點燒豬肉了,就是再來兩頭牛也只能算是打牙祭。”

  “………”

  李夜清一時語塞,懶得理會這條蠢狗,轉身往寺門外就要走去。

  可就在李夜清要穿過柳絮院時,另一個僧人匆匆趕來,喚住了他道。

  “李檀主請留步。”

  聞言,李夜清和禍斗都轉過身來。

  “禪師這是?”

  僧人雙手合十,躬身請示道。

  “李檀主,普玄法師聽聞您來了大相國寺,想與你烹茶敘談,還請隨我移步大佛殿等待片刻。”

  “普玄法師?”

  大相國寺普字輩還是開元圣人時期的僧人所用,現在寺廟內普字僧人有四人尚還健在,都是別人口中個頂個的活佛。

  普玄法師是當今大相國寺座元,可論起佛法造詣,卻還要在主持普空之上,平日里朝廷舉行法事要邀請兩教高功,往往都是請他前來。

  當下普玄法師要請李夜清烹茶敘談,那便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不過旁人渴望的與高功論道,在李夜清看來也沒有那么重要,說到底如今大玄佛門中,尚且無人能出黃廣孝其右。

  答應了青衣僧后,李夜清便領著禍斗,跟在他身后往大佛殿走去。

  …………………

  大佛殿位于大相國寺深處,不同于大雄寶殿,其中只供奉了一尊藥師光琉璃佛的莊嚴佛像。

  此時李夜清坐在大佛殿蓮花座下的茶案旁,他聽著爐火燃燒的聲響,從殿外的木門處還能清楚看見夜飛雪的景象。

  這尊藥師佛的金身塑像建成時可謂是玉京城的一處奇觀,李夜清也有所耳聞。

  那大佛坐像先用泥土作坯,再覆蓋了層層麻布,用上等的角漆貼牢,等漆貼牢后再做空了內部,外頭再用了紫泥塑形,請高手匠人雕刻佛相,最后涂上混合了金粉的金漆。

  此時李夜清在爐旁烤著火,抬頭看向那尊傳聞里的藥師佛金像,在那一根佛指就能容納七八人,足足有二十七丈高的佛像面前,自己就猶如樹下蚍蜉一般渺小。

  普玄法師現在還在為眾僧講道,得等到吃茶鐘聲響起,這才算做散場,因此就由青衣僧暫時接待李夜清。

  這位青衣僧身份也不簡單,模樣約在不惑之年,是如今大相國寺的西堂和尚。

  見李夜清抬頭看了藥師佛金像許久,西堂僧人倒下一杯清葉茶。

  “李檀主是第一次來大相國寺?”

  李夜清接過茶盞,道謝后搖了搖頭回道。

  “以前是來過,但這大佛殿卻不曾踏足,只是在當年金像落成時有所耳聞。”

  淺啜了一口茶水后,李夜清借著殿內點燃的三千盞水精燈看向大佛,只見大佛眉似彎月,肉髻仿若青螺,寶相莊嚴的反倒讓人心生畏懼。

  “我聽說這大佛當年建成用了麻紙、夏布、絹綢各數萬匹,桐葉油、朱砂雄黃以及紫泥以萬斤計,更不要提覆像的金粉金漆,可謂耗資甚巨。”

  李夜清放下茶盞,刁鉆的拋給了這位西堂和尚一個問題。

  “禪師,既然佛本無相,為何又要花費這許多金銀為其塑造金身彩相?若是將這些金銀散給落難百姓,豈不是更能體現慈悲憫人之心。”

  西堂僧人愣了一愣,繼而笑了笑,雙手合十解釋道。

  “李檀主有所不知,佛是本無相,但能化身諸相,可塑造金身也是為了以莊嚴寶相示人,使得世人信服我佛,這也是無量功德,而李檀主所言將金銀散給世人,這倒是有些雀落搭弓之意了。”

  聞言,李夜清微微挑眉,回道。

  “噢?晚輩愚昧,還望禪師開釋混沌。”

  “不敢妄談開釋,只當作飲茶談資便可。”

  西堂僧人言語間倒也謙虛,用鐵剪將爐火內的木炭撥動了幾下后繼續道。

  “當年這藥師佛是玉京諸位商賈豪紳以及朝廷撥款所修,可不曾刮取百姓脂膏,那一年朝廷反倒是降低了賦稅,而富商捐金身善款,百姓請香火燈油錢,都是在為自己積累福報,你看那三座寺門外的高低鋪市,修橋鋪路,寺廟開墾的良田,都是諸位的功德,一分香火錢,便能得一分功德,也算是取之于民,還之于民。”

  這番言語不可謂不懇切,但寂靜的佛殿里除卻裊裊檀香浮沉,爐火中噼啪作響的木炭燃燒聲,卻還響起了一聲嗤笑,極為刺耳。

  西堂僧人眉頭微微皺起,可他面前的青年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什么不敬的神情,他低頭看去,發出嗤笑聲的竟然是底下的那條黑犬。

  禍斗舔了舔爪子,繼而口吐人言道。

  “小和尚,你這是偷換概念,這佛像斥資千萬,耗費人力物力無數,可只能在蓮花座上日日受香火供奉,但玉京城中依舊是牙行當道,窮苦人操勞一生也只為果腹,既然你說這金佛能渡化世人,可怎么只字不提寒冬臘月里,每夜深巷瓦舍里都有凍斃的苦難人。”

  聽到這黑犬說了人言,西堂和尚頌了聲佛號,搖頭回道。

  “沒想到李檀主身側跟著的還是只靈獸,可你既然開化了靈智,又豈會不知因果循環之理?世人請香火錢,捐贈善款,就猶如這大佛殿里的三千水精燈一般,香火錢供養了燈火,一燈傳遞至千萬燈,就好似一心傳遞千萬心,而我佛在燈前渡人,便是償還世人的功德,而這大相國寺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也都是因世人的功德才能顯現,有功德者,邪魔不侵,福緣深后,來世轉生便可跳脫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上者可入天道,下者也可再入人間道,轉世過后還能身具神通,這就是因果報通。”

  聽那和尚喋喋不休,李夜清卻只在一旁喝茶,繁瑣這么多句下來,也只聽出了其中意思大概。

  他看了看身旁的禍斗,那黑狗正漫不經心的舔舐著溜圓的肚皮,見那和尚說完了,這才抬頭慢悠悠道。

  “大和尚,你絮絮叨叨了這么半天,不還是再說同一句話,世人給你們送了香火錢,你們修了寺中草木,禪床,鐘魚,梵鐘,取之于民,俱都用在己身,口口聲聲佛渡人,佛傳道,但你們也知道如今北涼和隴西兩道五通神未在神位,災害連天,已然發生了易子而食的人間慘事,大相國寺可曾募捐善款?大和尚,你讀過佛經,卻只知書本重不過二兩,但你不曾親眼見過那人食人的場景,又豈會知曉這三字之重,如若事事都用因果輪回來搪塞,難道那些兩道深受苦難的千萬人,都是些前世不禮佛陀的窮兇極惡之徒嗎?”

  西堂僧人被禍斗這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平日里讀的萬千佛經,也不知該用什么言語說出,沉默了許久,他才雙手合十道。

  “李檀主,今番烹茶論道,我輸給了你這只靈獸,敢問這只靈獸是何來歷?”

  李夜清摸了摸禍斗的腦袋,笑道。

  “它呀,是棲霞寺黃首座身邊的小獸,但卻養出了這么副脾性,得罪了禪師,我替它想您賠個不是。”

  聽到這話,西堂和尚臉上才露出了一幅釋然的表情,喃喃道。

  “原來是黃廣孝黃高師身旁的瑞獸,不難怪如此精通佛法,是我孟浪了,他日必苦心鉆研佛理,期盼再論一場。”

  禍斗嘆了口氣,搖搖頭道。

  “和尚,你還是不理解大爺我說的是什么意思,你應該放下那手里的佛經,走出寺門多為百姓做些善事,這才是真正的取之于民,還之于民,才能漲你自己的功德,光讀死理頂個鳥用?”

  這時,大相國寺的吃茶鐘聲鐺鐺響起,而在大佛殿外也傳來爽朗的笑聲。

  一位老僧手持念珠,越過佛殿的朱檻,僧袍中夾帶著縷縷風雪。

  “說得好,覺明,今番論道你可曾真正醒悟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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