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立冬
  李夜清將手中油紙傘向涂山雪那一邊側了側。

  細密的雨絲順著傘面滴答落地,好似珠簾幕遮一般。

  “謝什么,你可是咱們銜蟬居的狐妖娘娘,何況救出青丘族裔是廣孝師傅一手操辦,要謝也是謝他才是。”

  隨后銜蟬居的一眾小精怪們也湊上前來,昌化嚷嚷道。

  “李君說的是啊,你可是咱銜蟬居的狐妖娘娘,都是一伙子妖,謝什么。”

  此言一出,墨洗他們也是連聲附和。

  見狀,涂山雪的狹長眸子中又不禁沁出淚來。

  “好啦,你們都不要在這謝來謝去了,香積廚可是做好晚食了。”

  小道童模樣的玉衡走到最前,連連招手道。

  涂山雪用藕白的皓腕輕輕擦拭了眼角,而后看向玉衡的秀氣面容。

  “李君,這位是?”

  聞言,李夜清揉了揉玉衡的腦袋道。

  “你說玉衡啊,它是浮玉山門的靈鳥,是昌化他們的老朋友了。”

  而玉衡也隨之化作白雀的妖相,立在李夜清右肩,驕傲的挺著胸脯道。

  “是的啦,咱可是被奉為浮玉山雀君噢。”

  玉衡的話音未落,它身后的冤家昌化就立馬拆臺起來。

  “玉衡你是個屁的浮玉山雀君,明明就是妒忌人家青雀山的雀君能享受香火供奉,這才自號什么浮玉雀君。”

  青雀山和浮玉山并列為大玄國兩大道門圣地,其中青雀山有兩位神君,是謂之雀君和山君,而浮玉山中卻未曾設有這樣的職位。

  因此玉衡這才心有不憤,覺著自己不輸于青雀山的雀君,只是修行的時日短了些,故而也自稱為浮玉雀君,不過除了以前的掃蓮人老程頭兒以外,也沒多少人搭理它就是了。

  昌化這一番話,氣的玉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須臾間兩只小精怪又吵鬧在了一起。

  沿著佛殿檐角下,眾人不知不覺間就已走到了香積廚的方向。

  李夜清看了看四周,又瞥了眼香積廚,有些疑惑道。

  “今天怎么一整日都沒看見白先生?”

  …………

  亥時人定。

  雨止。

  李夜清用過晚食后,一人在棲霞寺的僻靜處獨行。

  平日里他總是有一群小妖們圍繞在身側,就算是出行,小妖們也都會藏身在浮生畫軸中。

  像今夜這般孑然一人行走在廊壁旁,倒是極為難得的清靜。

  雨落過后的棲霞寺中格外清新,只有淡淡的檀香裹挾著壁畫的油墨氣息。

  夜幕低垂,月照秋水,點點繁星綴飾在穹漏上,暗暗與棲霞寺中那幅壁畫星宿圖呼應。

  圣人李鎮和鎮國公徐達垂釣了半日,在棲霞寺的亭中用過了晚膳,隨后就一同騎馬去了雞鳴古山的軍營中跑馬。

  用李鎮的話來說,他宵衣旰食,奔波在疆場半生,一日不聞軍鼓敲響,他反而睡不踏實,而徐達也是一樣。

  因此今天一整日,李夜清都不曾再見過這兩位。

  “李郎。”

  觀摩著兩側壁畫,李夜清突然聽見身后有人在喚他。

  他回首望去,站在廊壁另一側之人卻是燭陰。

  李夜清叉手道。

  “是燭陰君啊,你怎么也來了此處?”

  燭陰側目看向廊壁上的一幅《貓相》,囅然回道。

  “聽寺里小沙彌說,這里有各朝畫師所留的佳作,故而來此觀望。”

  畫中各式貍奴,有烏云蓋雪,白玉銜蟬,各個靈動活潑,著實喜人。

  李夜清走至燭陰身側,一同看向那幅《貓相》。

  “沒想到,燭陰君竟然對畫道如此喜愛。”

  二人沿著廊壁踱步,燭陰詢問起李夜清道。

  “李郎文章寫得極好,不知對畫道可有何見解?”

  李夜清右手負后,左手按著腰間的浮生畫軸道。

  “既然燭陰君相問,我就孟浪一番了,畫道嘛可細分院畫,禪畫等數流派,不過大致上也就是形似派和神似派兩大派別。”

  聽李夜清言罷,燭陰挑眉問道。

  “形似,神似?”

  李夜清指著廊壁上的另一幅古山畫,向燭陰細致講解道。

  “是啊,形似派多講究細致入微,往往作一幅畫要用上數十種不同顏料,耗時甚久,畫成后往往和實物無二;而神似派則更講究畫中神韻,以及其中氣象,作畫者在動筆前會在胸中醞釀一股氣息,其氣息在畫山水則豪邁,畫仕女則溫軟,畫鳥獸則靈動,待到胸中氣足,便可一氣呵成,因此便難以講究形似了。”

  話音未落,李夜清又補充道。

  “所以那些形神兼備的畫,格外難得一見,傳言,當年畫圣吳昭玄曾在宮城殿墻上繪琉璃玉龍,圣人問其為何不給玉龍點睛,吳昭玄不曾回答,可在他為玉龍點睛后,那玉龍竟然化作真龍騰空而去,此后畫師們便尊奉此為掛壁自飛之境,成為所有畫者的畢生追求。”

  “妙哉,妙哉,”燭陰撫掌稱贊數聲,“依照李郎所講,這畫道也確實有趣,而武道一途,其實也和李郎所說的神似派相像,武者練拳腳時,蘊養的也就是胸中那一股氣息,等氣足時,那拳意也就隨之而來了。”

  聽燭陰說起武道,李夜清不禁側目。

  “明日,我便正式教導李郎練拳,今夜可得早些歇息,睡前或可再看看那本拳譜中的入門序言。”

  言罷,燭陰就擺了擺手,獨自走出了廊壁。

  看著逐漸隱于檀香和夜色中的高大身影,李夜清從袖中取出那本《鐘山拳譜》,心中浮現起初次在浮玉山上修行法門時的忐忑。

  ———————————————

  翌日。

  立冬,葭草吐綠首。

  天尚未破曉,夜幕漸落,棲霞寺的紅檐歇山瓦上也都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李夜清披著皂色的裰衣,去用竹枝沾了炭鹽凈齒。

  銜蟬居中的一群小精怪們,除了夢蠶也都起了身。

  李夜清站在檐下,看著入眼的素霜后詢問起一旁的精怪們。

  “昌化,夭夭和雪兒她們呢?”

  昌化搖晃著筆桿子回道。

  “兩位娘娘早早地就去了坊市里,今日可是立冬呀,棲霞寺中要備齊了五蔬,還要做一頓素齋的餛燉呢。”

  廂房外,青磚地的銅爐旁,玉衡化作的小道童正在練習浮玉山的一套修行法。

  隨著玉衡的雙臂揮過,銅爐上掛著的白霜也都被勁風帶動。

  李夜清不禁嘆了聲道。

  “玉衡雖然嘴碎了些,可修行真是勤奮吶,說不定日后它真能成浮玉山的雀君呢。”

  正說話間,穿著厚棉僧袍的小沙彌走來,他向李夜清合十行禮道。

  “李施主,那位燭先生已經在閶云軒中等候了。”

  今日正是燭陰要教導李夜清習武的日子。

  聞言,李夜清應了聲好,攏了攏裰衣就快步向閶云軒中走去。

  而銜蟬居的一眾小精怪們見狀,也都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閶云軒。

  軒外附著銅綠的對耳爐中已點起了三柱檀香,裊裊檀香于軒中彌漫出的淡淡霧氣交織在一處。

  那閶云軒中一夜間就換了模樣。

  寺中作雜役的靈物們,連夜將鐵棠木的地板和墻壁換成了韌性極高,可以吸收靈氣的古竹墻。

  而居中則擺著一尊大銅爐,先前燒火的火妖此時正鉆在大銅爐下賣力的鼓動著焰火。

  燭陰正站在銅爐旁,每當小火妖想要偷閑時,他就會哼一聲。

  小火妖不過是個未入流的精怪,借著棲霞寺的靈氣才勉強修行到了堪堪摸到知境門檻,它哪里見過燭陰這樣的大妖。

  光是獨自待在燭陰身旁,小火妖就抖如篩糠,更別提他對著自己哼上一聲。

  等爐火燃燒至最旺時,李夜清也恰好走到了閶云軒外。

  他向燭陰叉手行禮,隨后上前看向銅爐,只見銅爐中翻騰著青色的藥液。

  “燭陰君,這是什么?”

  燭陰微斂著絳紅色的眸子,看向銅爐中的青色藥液道。

  “武者入門時所必須浸泡的藥浴,可以替你洗筋伐脈,滌去根骨中的污濁,為日后修行武者那股氣時作準備,這里面用的白芷,茯苓,秋玉石,木槿,竹瀝等天材地寶,都是最為珍惜的,若不是你師傅黃廣孝幫忙,可煉不出這爐藥液,好了,快些進去吧,得洗上整整一個時辰才行。”

  見狀,李夜清也不再多言,將身上的裰衣脫了去。

  而銜蟬居的一眾精怪此時正躲在閶云軒的竹窗外偷看。

  “小娘娘,這可看不得。”

  言罷,昌化就一把捂住了伶韻的雙眼。

  而另一邊,李夜清剛進入銅爐中就感到每一寸肌膚都在遭受著難以忍受的疼痛。

  他緊咬著牙關,可還是忍不住發出痛哼。

  并非是灼熱感,而是好像有無數根纖長的銀針刺入血肉,直至骨髓之中。

  那滾燙的藥液好似流進了體內,在血肉、經脈、骨髓中以行走周天的路子流淌一遍,將體內的污濁統統帶出。

  饒是李夜清早有準備,他還是逐漸忍受不了這非人的疼痛。

  下意識的,李夜清體內修行的浮玉山法門靈氣就要運行起來,替他擋住這灼熱的藥液。

  可下一刻,燭陰就伸手按在了李夜清肩上,將他體內的靈氣統統鎮壓在氣府之中,不留一絲一毫。

  燭陰輕輕一跺腳,那銅爐底下的火焰就燃燒的愈來愈旺。

  雖然只是暫時的,可連小火妖的境界都在這一刻,直接踏足了知境。

  燭陰控制著銅爐底下的火焰道。

  “要想練就最純粹強橫的武者體魄,就不要動用你體內的那股靈氣,只能憑借肉身去硬抗藥液的洗滌。”

  見李夜清逐漸有些意識渙散,燭陰便問起道。

  “還記得武者的四大境界嗎?”

  李夜清咬牙強忍著全身的劇痛,含糊不清的回道。

  “后天、先天、山巔、神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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