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七十四章 畫道
  天地精物所誕,途徑無非其二。

  一是奇峰峻嶺,湖澤沼川等地,以靈氣孕育,物化而生;二是對應其屬的精怪們修行時以妖丹為引,隨著入境而化生。

  眼下這精怪燭火童子的妖丹里竟是盤踞著一枚火精,不知是入境所生,還是有機緣取了一枚火精。

  李夜清不曾多去計較,用繡冬刀的刀尖挑起火精。

  那火精已生靈智,在李夜清取其時一下跳開,要落在房梁下時卻被昌化抽了回來。

  照這火精生了靈智的模樣,應當不是燭火童子自己結丹生出的,李夜清喚了聲一旁的小妖。

  “墨洗。”

  聞言,墨洗應了聲好,用妖氣將火精收納進了自己的本體洗墨筒之中。

  火精不同于其余精氣,在煉化前沾著其他物件就會燃起,又生性好動,因此用墨洗來收納最好不過。

  隨后李夜清展開畫軸,五只小妖又化作妖氣沒入畫境之中。

  李夜清跳下房梁,在坊道上向著廊橋方向走去。

  此時秋雨未歇,,燭火童子再次挑動的走水也被望火樓的官員們撲滅,幾只食火雞妖都撐的肚皮溜圓,走起路來都顫顫巍巍,時不時從喙里竄出幾點火星子。

  穿著能防火灼的麂皮繡服的望火樓官員向處理了燭火童子的李夜清道謝。

  寒暄一陣后,望火樓官員又在坊間布下了水符,隨后帶著食火雞妖回樓中報備,登記造冊。

  五城兵馬司的兵曹領著主宅被燒毀的街坊們去了兵馬司暫留,剩下則需要等工部營造司的力士們搬運木料石塊,重新修建。

  一陣嘈雜過后,遇普坊的街道上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看熱鬧的街坊們各自回了鋪子,廊橋橋市上的游人們也逐漸稀少。

  回到坊正家宅前后,徐運將油紙傘往前探了探,替李夜清擋住了檐下滴落的雨水。

  李夜清聳聳肩,苦笑道。

  “全身都濕了,也不差這點兒。”

  堂屋中,坊正的尸首仍舊停在靈樞的旁邊,只是貪圖家產的親屬因為坊間燭火童子的那番鬧劇都走了。

  年青婦人看向走來的李夜清,剛要說什么卻被李夜清打住了。

  他蹲在坊正尸首旁再次勘驗,因為那黑色妖魔的離去,淤積于靈臺的三魂也得以消散。

  但李夜清還是借來紙筆,寫下了一篇告慰死者的疏文。

  宣紙在燭火上點燃,化作一縷縷青煙縈繞,卻不曾落下一點灰燼。

  隨著宣紙上的梳文被燃盡,坊正的面容也逐漸變得平靜,只是有一道金紋在其眉心亮起,隨后又消散不見。

  李夜清瞥見了那道金紋,眉頭微皺,卻不曾立即開口。

  三魂散去后,便可入棺停靈,李夜清看向一旁的徐運道。

  “小郎君,來搭把手。”

  徐運多少帶著點不情愿,但總不能那年青婦人去抬,當下和李夜清將坊正的尸首抬進了靈樞。

  一切落定后婦人深深向李夜清鞠了一躬。

  可李夜清卻不曾離去,年青婦人遲疑了片刻后問道:“大人可是要銀兩?還是要用飯?”

  “……”

  “咳咳。”

  李夜清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只是想和你談談,有關坊正的事情。”

  ——————————

  木案前,婦人為李夜清上了一盞茶。

  從最初的交談間得知,坊正姓楚,謂梁辰,她是坊正的獨女,楚湘。

  李夜清捻起茶盞,看向對面的楚湘道:“你父親楚梁辰在擔任遇普坊坊正前,有沒有在大玄朝中為官?”

  方才給楚梁辰散去三魂時,他眉心靈臺上浮現出一道金印。

  李夜清認出那是大玄神道中封印部分記憶用的符法,在神道任職的官員對于大玄上前祠廟和神靈體系都了如指掌。

  神道是大玄運轉不可或缺的體系,如若這些官員被叵測人掠取了記憶,對于神道是難以計量的危害。

  故而在負責神道的官員離職后,靈官就會在其靈臺上設下一道符法。

  李夜清問起楚湘時,楚湘愣了片刻后回說。

  “官差大人說的不錯,家父曾任神樂觀提點,只是十多年前就已經離任了,后來受人舉薦做了此間坊正。”

  神樂觀與將作監類似,只不過一個管神道,一個管人道。

  按照楚湘的說法,楚梁辰曾經擔任神樂觀提點,那對于大玄神道體系自然十分了解,因此潛伏在他體內的妖魔也有了說法。

  李夜清喃喃自語道。

  “莫不是那修行者勾結妖族?”

  只是楚湘并不曾聽清李夜清所言,上前詢問起來說。

  “官差大人說的什么?”

  “沒什么,我且再問你一事,令尊生前可曾見過什么人?”李夜清啜了一口茶湯后問道,“就是這月余間。”

  那柄飛劍是在他處理巴蛇時第一次遇見,現在在遇普坊處理燭火童子時又再次出現。

  暗中御使飛劍的修行者要說和妖魔沒什么干系,李夜清是不太信的。

  聽李夜清這么問起,楚湘思付了片刻。

  “半月前,家父去外城和玉京外的商販商議著魚龍燈會所需的材料,準備從關外水路進運,后來回家就害起了病,半月就撒手人寰。”

  不等李夜清開口,楚湘想起方才那駭人的黑色妖魔,就攥著衣角問道:“官差大人,我父親是被妖人害殺的?”

  對此,李夜清不曾認同,他將木案上的繡冬刀和畫軸拿起,重新懸掛在腰間后就準備離開坊正家。

  臨走前他側身對楚湘說道。

  “非是妖魔所害,還請節哀順變。”

  ……

  遇普坊廊橋上,秋雨已經停止,只是天色陰晦未變。

  除卻那幾間被火燎燒的漆黑的鋪子,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

  李夜清和徐運走在廊橋橋市上,手中提著瀝干的油紙傘。

  徐運側目看向身旁的李夜清,開口問說道:“你抓住那妖魔了?”

  本以為她說的是引起走水的燭火童子,李夜清微微頷首,說道:“那個玩火的妖怪?已經被誅殺了。”

  “不是,我問的是那個老頭兒喉嚨里的黑團子,”徐運搖頭否認道,“我看你那畫里飛出去好幾個妖怪去抓,應當抓到了吧。”

  李夜清扶著畫軸,有些尷尬道:“那妖魔狡黠,讓它逃了,這件事非同小可,小郎君你回玉衣巷后需得向,算了,還是我自己去說吧。”

  徐運望著李夜清腰間的畫軸,好奇道。

  “你天天帶在身上的這幅畫,到底是什么法寶?”

  從第一次去玉京城外,解紅衣執念時,李夜清就攜帶著畫軸,此后捉白狐,滅巴蛇,他也是畫軸不離身。

  “你說這個畫軸啊,的確是個法寶,”李夜清拍了拍腰間的畫軸問道,“怎么說呢,你知道那位畫圣吳玄子嗎?”

  吳玄子為道號,本名吳昭玄,是大玄畫道三派集一身的畫道圣手,他的一枝妙筆能畫龍點睛,掛壁騰飛。

  畫道三派有兩種說法,一是形派,二是意派,三是神韻派,第二種說法是院畫派,禪畫派和壁畫派。

  而不論哪種說法,畫道之中稱其是集三派于一身的大國手,足可見此人本領。

  最出名的傳說就是他曾日畫嘉陵江三百里,八十四神仙美卷,江水之滔滔然,可謂窮盡丹青之妙。

  “那當然是聽說過的,可他不是開元圣人時的人物嗎?和你這幅畫有什么關系,”徐運愣了愣,問道,“難道你這幅畫是吳玄子的真跡?”

  “猜對了。”

  李夜清只說了一半,隨后就不再言語。

  這幅畫軸被李夜清奉為至寶,哪里僅僅是吳玄子真跡那么簡單。

  世人只道吳玄子畫道通靈,卻不知其也是四境的大修士,若無術法在身,只靠俗世妙手,又如何能有如此神跡。

  當年開元圣人前,吳玄子繪滿園桃花,畫畢,則滿園桃花盡皆垂落,香氣和神韻都被描入了畫中。

  而后來吳玄子遠游,在桃止山下作畫,畫大桃樹,畫天地,百十斤陳墨都被畫盡,最終以畫入道。

  他以血和墨,繪下天門神仙,地獄變相,天下九州和世間生靈,畫成則一步登天而去。

  這副絕筆就被稱作《浮生》。

  雖然見過此畫的人寥寥無幾,卻在坊間口口相傳中,與玉京宮中的《九州臨陛圖》,書院的《諸子百家相》以及敦煌佛城中的《萬佛像》壁畫并列當世畫道四絕巔。

  當年李夜清和白澤,黃廣孝遠游桃止山時,白澤在那株幾千里的大桃樹上取得了這幅吳玄子的絕筆,后煉化贈與李夜清。

  這就是李夜清隨身畫軸的來歷。

  只是這些事情,李夜清并不會和徐運訴說。

  廊橋橫跨運河,站在橋欄旁能看見船舶司的貨船。

  摸了摸袖包,里頭還有兩張面額不大的銀票,李夜清盤算著給小妖們買些好吃的,今日它們也花了不少力氣。

  正轉身時,去看見徐運站在橋欄旁,愣愣的出神。

  “怎么了小郎君?心情不好,被妖魔嚇著了?”李夜清站在徐運身側問道,“那我破費請你吃喝一頓?”

  可這一番話卻不曾起到什么作用。

  良久,徐運扯下了束發的冠簪,長發瞬間如瀑般散落在背后。

  “姓李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瞞著你,今天索性就說了吧。”

  聞言,李夜清攤攤手。

  “洗耳恭聽。”

  而遠處,似乎有五城兵馬司兵曹行軍的聲響傳來。

  徐運看向李夜清,緩緩道:“其實,我就是鎮國公徐達之女,徐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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