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四十七章 物女(十二)
  畫境,嘉陵江畔。

  物女跌進畫境中的嘉陵江,須臾之間它就破水而出。

  筆妖昌化,墨筒妖洗墨,硯臺妖硯青,鎮紙妖屈知章四個精怪圍繞在李夜清左右,涂山雪也在畫境中顯出本相,一只身形龐大的雙尾白狐抵足在李夜清身側。

  “咿呀,李君,這女妖跑出來了!”

  見到物女手握雙叉從嘉陵江水躍至半空,筆妖昌化晃動著古竹筆桿喊叫道。

  物女顯然也清楚這里是畫境,它沒有立即攻擊李夜清,而是想著從畫境中掙脫出去。

  嘉陵江的天穹因為物女的妖氣而變得墨染一般,雷光自雙叉中浮現。

  “這里是我的畫境,又豈能讓她自如?”

  李夜清撥開在眼前亂飛的昌化,手掐道門法指,口中誦念道。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鎮山印。”

  這方畫境是李夜清所有,雖然境界尚不能催動自如,但運用其中部分地利卻也是輕易。

  當李夜清讖言吐出后,只見嘉陵江畔的數座巍峨山峰都在此時閃出金光,一尊尊神靈的虛影在山峰之上顯現,共計前后左右,東西南北八位山神。

  大玄境內有七十二山水正神,其下神官不計其數,畫境中繪制了大玄江山,因而能用秘法借取部分山水正神的神力。

  隨著法指落下,八尊山神虛影舉起手中法器,山水霧氣間有八道神力凝聚的鎖鏈延伸而出,將物女牢牢困住。

  而天穹上的墨云也隨之緩緩消散。

  操縱畫境山水的李夜清見狀不禁眉頭微皺。

  “妖力怎會如此虛弱?”

  見物女被神鎖束縛,筆妖昌化當下高興地飛舞起來。

  “好耶!李君真是真真正正的神威天將軍臨凡!了不得了不得!就是青雀山上的老神仙也不過如此啊!”

  可昌化阿諛奉承的馬屁還沒有拍完,那變故倒是先發生了。

  物女白衣獵獵作響,手中雙叉以妖氣匯聚的雷光不僅沒有熄滅,反而隨著它口中吐出的妖丹變得愈來愈烈。

  物女生長于麓川絕巔,化形前以引雷草為食,故而是雷性的精怪,眼下李夜清見鎖鏈已有節節繃斷的趨勢,立馬喝道:“昌化,屈知章,墨洗,硯青,速去釘死大陣四腳!”

  “咿呀,那女妖娘娘又要跑出來了,快快快!”

  昌化在這個關頭還不忘碎嘴,四個精怪迅速地飛到物女東西南北四側,妖氣凝聚釘在周遭。

  ‘轟!’

  一道滾雷落下,物女雙叉驟然揮動,已經搖搖欲墜的鎖鏈在此刻隨之繃斷。

  而物女這一道落雷耗盡了本就虛弱的妖氣,在落雷泯滅的同時,雙尾白狐就已經出現在它面前。。

  即使物女是入境,此刻也不是白狐的敵手。

  被雙尾白狐的狐尾結結實實抽中,物女又落入嘉陵江中。

  昌化貼在涂山雪的狐尾旁,連聲贊道。

  “狐妖娘娘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呀!這下那女妖可……”

  可這次昌化的話還是被打斷了。

  嘉陵江水雷光翻騰,一雙泛著鐵器光澤的羽翼破開水幕,只見一只翼展足有兩丈的藍羽猛禽從江水中飛出,它腹部雪白,頭生雙角,儼然就是物女的本相。

  只是物女的妖力虛弱,只是飛了數丈高,還未等頭頂的涂山雪出手,它就再次力竭落入水中。

  夜幕,老城墻上。

  柳折歇息了片刻,這才恢復了些許的氣力,只是被那女妖吸取了許多陽氣,他的腿腳還是有些酸軟。

  “哎呦,這感覺真像是在教坊司連耍了三天三夜。”

  扶著墻站起身后,柳折拿起攤開的畫卷,正想看看這李夜清整日隨身攜帶的畫軸里到底畫了些什么,又有哪位畫道博士落款。

  柳折剛準備仔細端詳,卻瞥見老城墻腳下有個身影在艱難上來。

  內城的老城墻年久失修,青苔斑駁,往日里只有幾個五城兵馬司退下來卻也無家可歸的可憐老卒值守,怎么還會有人上來。

  “喂。”

  柳折剛一開口,那手中的畫軸就泛起青光。

  身后突然伸出一雙手從柳折手中拿過畫軸,這可把柳折嚇的不輕,回頭望去,卻是恢復神識的李夜清。

  “哎呀,李兄你已經降伏那妖魔了?”

  話音未落,李夜清手中的畫軸又泛起一陣青光,涂山雪從大妖本相變為身穿青虺繡服的模樣,那生角的飛禽被她丟在面前。

  至于筆妖昌化它們為了不引人耳目,依舊藏身在畫卷之中。

  看著眼前雙翅展開幾乎能覆蓋半個老城墻的藍羽角鳥,柳折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倏忽間,大妖身形恍惚起來,又變為了孟姜。

  “李君果然說的不錯,”涂山雪將兩柄長短劍懸回腰間鸞帶,“她果然是妖魔所化。”

  李夜清把畫軸卷起,別在身后,隨之踱步到孟姜面前。

  “雖然是妖魔,但她也已經是入境,妖力卻稀薄成這般模樣,如若不是吸了柳折大半陽氣,她怕是連妖相都難以展開,更別說掙脫山水正神的束縛。”

  見物女化為孟姜,柳折將腰間扎著的青虺繡服又穿回了身上。

  他抽出繡冬刀,徑直走向孟姜道:“害殺了朱雄朱都尉,現在就穿了她的琵琶骨,叫她再也用不了妖法,趁著天晚拖回玉衣衛詔獄。”

  隨后柳折扯開孟姜的衣衫,露出少女光潔如脂的后背,就在他準備動手時,只聽見城樓邊傳來了一聲苦苦地哀求。

  “官差大人!求你刀下留情!”

  眾人循聲望去,站在老城墻旁的不是別人,正是孟家長姐孟梠。

  聞言,柳折倒也收起了繡冬刀,刀刃入鞘后,李夜清上前將少女的衣衫拉了上去。

  “你這婦人好生愚蠢,知不知道你妹子是妖?!”

  孟梠哆哆嗦嗦地點頭。

  “我知道,我兩個月前就知道了。”

  ……

  譙樓內的銅鐘響起,已經到了寅時。

  青月隱于云中,老城墻上只有一盞紙皮燈泛著幽幽火光。

  孟梠懷中抱著受傷極重的孟姜,也就是物女,向李夜清三人訴說了這兩月間的事情。

  兩月前,家中飛進了一只模樣奇特的藍鳥,在房梁上筑巢安家。

  過了半月,孟姜在教坊司內接客,被嫖客虐的只剩一口氣回了家。

  當晚,孟梠含著淚替孟姜擦拭了身子,半夜合衣昏昏沉沉睡去時卻夢見了自己那在外出征的丈夫莊柏。

  夢境里,莊柏向她告知了孟家老父孟禾以及二郎孟松已經戰死疆場的事實,而就連他自己如今也無法走出險惡的絕地麓川。

  可在陰差陽錯下,莊柏救下了因雷劫而奄奄一息的精怪物女。

  深知自己無法與老營匯合的莊柏,用渾身的精血與物女作了交易,他救物女一命,物女則幫他寄信送回玉京城的家里,在圣人返京前照拂莊柏的親眷。

  原先孟梠只當是個不利的怪夢,可第二日孟姜就神奇地好了起來,只是不怎么進食粥米。

  漸漸的,孟梠越發相信那個怪異的夢境,以為是那精怪的幫助下,孟姜才會撿回一條命來。

  可有一天,她晚上看見孟姜的后背竟然生出一對羽翼,天明后卻又消失不見。

  孟梠認為是那精怪化作了孟姜,可看著孟姜那張臉,整日聽她喚著姐姐,卻又不忍心戳破謊言。

  三人聽孟梠斷斷續續地講完,神情各不一樣。

  “所以你就和這妖怪住了兩月?”柳折雙手環抱在胸前問道,“你可知道這妖怪妹子如今害殺了人,朝廷的都尉朱雄,被它給弄死在了教坊司。”

  聽到柳折這么說,本是個普通百姓的孟梠哪里知道該怎么回答,只是把懷中的孟姜抱得更緊了。

  物女漸漸轉醒,她睜開未斂的雙眼看向身前的柳折。

  “咳咳,殺人償命,那朱雄本就該死!如果,如果你們大玄律法是殺人者也能安享富貴,我,咳咳,我真錯來了這里。”

  李夜清和涂山雪在畫境中一直未下殺手,只以緝捕物女為準,因此透支了妖氣的物女在休息了許久后也醒了過來。

  李夜清上前一步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孟姜在兩月就本該死了的!她在教坊司內賣身,那晚被朱雄這個雜種看上,活活虐了半夜,”物女從孟梠懷中掙扎起身,直面李夜清這個都司道,“我附了她的身,用妖力穩住了她的魂魄,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李夜清直視著物女的雙眼,只見那雙眸子里竟是意外的清澈。

  “你只是受人所托,為什么要做到這個地步?身為物女,活人精氣陽氣是你賴以所需的食糧,你只靠著在教坊司內吸食著些許的陽氣度日,如今已經傷到了根基,若不是吸食了朱雄全身精氣和這武者部分陽氣,你就算是化境,在畫卷中也不可能撐過一合。”

  物女轉身看向夜幕中的玉京城。

  “我生在大玄邊疆的麓川,活了百十年,聽遍了大玄如何繁華卻始終不能一窺其面貌,直到拿了那老兵的腰牌,我才能進入大玄國境,在那之后,我和這個叫孟姜的少女相處了半月,她知我是妖,卻還肯帶著我走遍了玉京十數坊,看遍了藝人雜耍,先生說書,畫舫游船,可那晚,這個朱雄卻生生把孟姜玩虐致死,我怎么能不替她報仇。”

  “什么?孟姜本該死了,那你是怎么護住她的魂魄,”李夜清眉頭未瞥道,“難道此間城隍廟的差事沒有來引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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