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玄鎮妖師 > 第三章 月升
  戌初三刻。

  玉京城斜陽漸漸垂落,火燒云的霞光像金粉一般撒下。

  位于丹青坊旁的飲馬巷中燈火葳蕤,松香黃蠟燃燒的氣味氤氳在爐灶升起的水汽中。

  飲馬巷是玉京內城有名的山肴海錯之地,或許是與丹青坊相隔不遠,因此飲馬巷中的店家和吃食取名也極為考究。

  巷尾青石墩上立著齒邊杏黃招子的店家臨街擺著數張木桌,正朝著對街老槐樹下好講奇聞軼事的說書先生鋪子。

  李夜清帶著徐運穿過人流,徑直在這家名為僧跳墻的店家前駐足。

  玉衣衛千戶柳折早已在這等候,由于這三人身著官家繡服,因此未等柳折喚一聲博士,那戴著襥頭的茶水博士就匆匆上前招呼。

  等到李夜清二人落座,柳折大手一揮,豪氣干云道:“李都司,這頓我做東,博士,今日店里有什么?”

  茶水博士扶正了額上襥頭,回說道:“今日有菩提玉齋,蟹黃玉柱,百合水引,俏冤家,僧扒墻和無腸公子。”

  “甭來這些酸了吧唧的東西,”聽著這些文鄒鄒的雅稱,柳折只覺得大好的胃口都萎靡了,“三大碗,一壺上好綠蟻酒,再來一碟醋芹解膩,最后上三只火晶柿子。”

  “得嘞,老爺您稍等,這就來,三大碗!”

  茶水博士吆喝了一聲,嗓音通透的直到后廚火工師傅也能聽到,隨后便去招呼其他食客。

  從未聽過這些的徐運戳了戳李夜清的胳膊。

  “喂,什么是三大碗?”

  李夜清從竹筒中抽出三副木筷,遞給二人后向徐運解釋道:“內城百姓的名吃,就是剛剛博士說的俏冤家,僧扒墻和無腸公子,這些都是雅稱,俗話就是醬豬耳,鹵煮火燒和蒸籠螃蟹。”

  白貍奴這時也從李夜清的肩上躍下,兩腳站在木椅上,前爪扒拉著木桌,儼然是第四個食客。

  徐運把玩著兩根木筷道。

  “名字倒是取得好聽,只是怎么叫僧扒墻,難道是民間的佛跳墻么?”

  李夜清又擺下四只酒杯,一邊解釋著。

  “佛那是宮里人叫法,民間百姓可不敢用這個字放在吃食上。”

  大玄崇佛重道,因此佛道兩教在大玄的地位超然,據說當朝的那位黑衣宰相就是佛門出身,而道門一脈更是和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見這兩人交談甚歡,柳折咳嗽了聲,問起李夜清。

  “李都司,在郭昀家你有沒有什么新的發現?”

  李夜清胸中已有思緒,但仍是聳聳肩回道:“推勾官勘驗不錯,那郭昀也是失魂而死,但或許和嫁衣女鬼并沒有太大關系,有關女鬼的說辭還得等今夜前往玉京城外才能一探便知。”

  而恰巧此時茶水博士已經將那一壺上好綠蟻酒擺了上來。

  承蒙柳折做東,李夜清便端起酒壺開始倒酒,而這時柳折才發現李夜清擺了四只酒杯。

  還未等他開口詢問,便瞧見趴在桌上的那只肥碩白貍奴埋頭舔舐著白瓷杯中的綠蟻酒。

  柳折捏著酒杯,饒有興致地望著面前正在學人喝酒的白貍奴。

  “你家這只肥貓倒是有意思啊,還會喝酒,這要是醉了會不會耍酒瘋啊?”

  肥貓二字剛一出口,柳折就感覺自己像被人看了通透,只見白貍奴的兩只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

  李夜清哭笑不得,在心中連說了三遍先生莫氣后那白貍奴才繼續低頭舔舐酒水。

  一杯酒水下肚后,三大碗也陸續擺上木桌。

  醬豬耳脆生生,油顫顫,僧扒墻爽滑濃香,無腸公子更是絕佳,一揭蒸籠,撲鼻的蟹香就彌漫在飲馬巷中。

  而對街老槐樹下的說書先生也一揮折扇,拍下驚堂木。

  半條飲馬巷中的游人幾乎都駐足腳步,酒過三巡的食客也停止喧嘩。

  說書先生此間說的正是那鎮北將軍新婚別嫁娘,驅逐蠻夷出隆武關的一出大戲。

  所謂將軍百戰為國死,夜解喜袍換戎裝。

  說書先生講的抑揚頓挫,聽的看官們無不動容。

  而李夜清摩挲著酒杯,細細琢磨著說書先生口中遠征中道而薨的將軍,還有那苦守三年,最終卻只能褪下紅衣披縞素的姑娘,心中若有所思。

  ……

  吃喝完后,三人站在飲馬巷和丹青坊之間的泗水廊橋上。

  臨近宵禁時間,街上的行人大多也已散去。

  有些微醺的徐運被這橋邊的夜風一吹,瞬間清醒了大半,但李夜清和柳折剛剛所說的話,他卻是一點兒也沒聽清。

  柳折攥著手中兩枚黃紙符箓,端詳片刻后說。

  “靠這兩張黃紙條子,就真能引出行兇傷人的妖魔?”

  “妖魔確有其事,行兇傷人倒不盡然,”李夜清系緊皂布護腕上的繩結后回道,“郭昀與先前送進玉衣巷的人都是失魂而死,但失魂不一定就是被妖魔所害,玉京城有真龍攜滿朝朱紫氣盤踞,更有山水七十二正神塑像神廟,不見得敢有妖魔在城中行兇。”

  柳折有些不解其意。

  “難道不是嫁衣女鬼害人?最近城里可有不少人都說在城外見到了穿著紅衣蓋頭的女鬼,玉京外的坊鎮里嫁衣女鬼游蕩的消息也都傳開了。”

  李夜清按著腰間繡冬刀,沿著廊橋眺望月色粼粼的泗水。

  “官家人查案得靠自己一雙眼睛,坊間流言當不得真,依我推測城外嫁衣女鬼和城內勾魂的妖魔根本就是兩回事,等宵禁的時間到了,我就和徐總旗前往玉京城外,而引出城內妖魔就靠柳千戶你了,人有三魂,這兩張符箓不僅能遮掩了你武者的氣息,還能匿去命神二魂,就按我剛剛所說的做,或許能引它露出馬腳。”

  柳折雖然不大完全相信,但眼下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他收起那兩張符箓后,向李夜清二人道了別就領著一眾玉衣衛去做準備。

  送走了柳千戶,李夜清隨即和徐運穿過泗水廊橋,徑直往玉京城外走去。

  月照春江,秦淮運河上一片波光嶙峋。

  玉京內城已經許久不曾這么安靜過了,仲秋的夜里只能聽得河水流響和蟲鳴陣陣。

  但遠處朱雀大街后的宮城里卻依然燈火璀璨,一片通明,但這在內外城的街坊看來大抵是有些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意思。

  沿著秦淮河走向玉京城外的一路上,兩人無話,沿途也只能看見五城兵馬司負責巡夜的兵曹提著犀燭燈前進,宛如照夜清一般。

  墨黑的云霧遮蔽了月光,巡夜兵曹的腳步聲也逐漸遠去。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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