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長纓軍!”
隨著一聲喝令,董嘉再次一馬當先,率領身后近千長纓軍騎兵組成的戰陣朝著已經被沖散的盧龍軍軍陣沖去。
此時的董嘉已經徹底化身殺神,手中的馬槊左突右刺,每一次出手都會帶走至少一名河北叛軍的生命。
由具裝騎兵、玄甲騎兵、游騎兵也組成的錐形陣也已經徹底展開,由手持橫刀的游騎兵組成的兩翼沿著前方開辟出的道路向兩側延伸。
長槍、長矛、馬槊、橫刀所過之處帶起了一片腥風血雨,可以說跟在董嘉身后壓抑了整整一路的騎兵已經徹底殺瘋。
就在董嘉揮動馬槊,開始大殺特殺的時候,與此同時,在長纓軍大營中央望樓之上的郭戎也下達了全線反擊的命令。
首先,射程距離較近的投石車打完了燃燒彈之后停止了射擊,所有的八牛弩將仰角漸漸的從其他度數向45度調整,實現火力的延伸。
緊接著,器械、后勤等輔兵接過了守衛營門,引導被裹挾的平民的任務,而弩兵則向前推進,接過了一直在維持中軸線通道的重步兵的任務。
隨后,從維持通道的任務中被解放出來的重步兵開始排成緊密的戰陣,從后方向前以碾壓的態勢前進開始向前平推。
手持橫刀、木盾的輕步兵則迅速跟進同時向整個戰線的東西兩翼延伸,填補了重步兵戰陣和戰陣之間空隙的同時,完成補刀的任務。
從重步兵突進開始,然后騎兵的狂飆勐進,手榴彈的反復轟炸,然后轟炸從手榴彈升級為燃燒彈……
在經歷從天上到地下的整個過程之后,結陣開始平推的重步兵成為了壓垮河北叛軍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燃燒彈、八牛弩、手榴彈的轟炸之下,在長纓軍騎兵瘋狂殺戮之下,在重兵如同泰山一般的平推之下,本就已經心驚膽戰的河北叛軍士卒正瘋狂的奪路而逃。
雖然感覺不穩之前,譚忠就已經派遣了自己的親信率領精銳作為督戰隊進入了戰場,瘋狂的斬殺正在潰退的士卒,但是最終這一切在失去了理智,徹底陷入亡命狀態的潰兵面前變得徒勞。
區區幾百人的督戰隊,很快被沖散在數萬人組成的潰兵之中。
遠處,數萬精銳的河北軍已經徹底崩潰。
近處,對方精銳的騎兵突破了重重的障礙,已經殺到了距離自己只有百步的距離。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局勢對于以盧龍軍為主的河北叛軍來說都已經惡劣到來到了極限,然而,在河北/盧龍軍正南方大營之外,那面碩大的帥旗之下,卻靜的嚇人。
帥旗之下,站著一個六旬老者。
頭發花白,面容黝黑而滄桑,兩道法令紋深深印刻在了布滿了褶子的的面容之上,如果不是身上穿著盔甲,任誰都不會把他當做一個統領十余萬大軍的統帥,而更像一個普通到了極點的隴右道老農。
而這位老農一樣的老者,正是在河北名震一方的老將譚忠,只不過此時此刻譚忠的心情顯然不好,雖然神情不變,但是那兩道法令紋名明顯更加的顯著。
“大帥!快撤吧!再不撤來不及了,官軍馬上就上來了,兄弟們馬上就扛不住了!”
聽到聲音,譚忠從失神的狀態下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向前看去。
就在譚忠恍忽、失神的功夫,最后一道防線徹底崩潰,潰退的盧龍軍步卒已經開始向后亡命。
不少已經被嚇破了膽的人,已經丟掉了武器,只求減輕重量使得自己跑的更快一點,似乎這樣就可以增加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當然更多的人手中依舊握緊兵刃,只不過,這并不代表著他們就不畏懼,他們手握兵器的原因只有一點,他們需要用手中的兵器從同袍的背后殺出一條生路。
這些曾經盧龍軍的精銳,在恐懼的支配之下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為了殺出一條所謂的活路,他們不介意對袍澤下手,更不會在乎自己這樣一個曾經的統帥。
事實上,這些潰兵已經沖到了距離帥旗不足十步的位置,只不過在這里,自己的忠心耿耿的親衛們用自己的身體為自己的暫時搭建了一個安全的空間。
只不過這安全也是臨時的,譚忠可以自己面前的地面已經被鮮血盡頭,可以看到擋在自己身前的親衛和心腹越來越少,可以看到帥旗都在搖搖欲墜。
“大帥,我求求你了,趕緊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面對自家心腹的勸諫,譚忠那蒼老的面容之上帶上了一抹無言的苦笑。
撤?
能撤?
撤到哪去?
即便能撤,又有什么用!
撤又能撤到哪里去?
明明是一場穩操勝券的戰斗,結果卻打成了這個樣子,他譚忠征戰伴生,最終竟然在這里栽了!
一場戰斗,直接葬送了十萬盧龍大軍,就算自己還活著,又如何能面對對自己給予厚望的劉總!
“甄炳啊!……”
帶著苦澀的笑容,譚忠的話剛剛開口,一陣如同洪鐘一般的聲音穿透了喧囂的戰場,傳入了譚忠的耳中。
“殺!”
伴隨著這一聲高亢,如同洪鐘一般的殺的聲音,董嘉手中的馬槊伸向前方。
在董嘉的正前方,一名盧龍軍步卒扔掉了手中的長矛,順手抽出了腰間的橫刀,朝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同袍身上噼斬而去。
然而,還沒等他的刀砍到目標,董嘉手中的馬槊已經到位,從的后背之處,徑直將帶有項頓的鐵胃直接挑飛,緊接著馬槊再次刺出,從后頸而入,穿喉而出,隨著馬槊回收,鮮血汩汩而出,這名亡命的盧龍軍步卒倒地的一瞬間,滾燙的鮮血隨之噴濺而出。
一挑,一刺,一手,三個動作一氣呵成,徹底將這個倒霉的盧龍兵送去投胎之后,董嘉抬起頭望向了盧龍軍營門之前的帥旗之下。
而帥旗之下的譚忠因為董嘉殺人之前那一聲驚天怒火而下意識的抬頭。
這一瞬間,這一瞬間譚忠、董嘉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到三十步,這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
率領騎兵突襲之后,經過了一路的突進和搏殺,此時此刻董嘉從頭到腳,全身上下,已經被鮮血浸透。
看著全身被鮮血浸透,如同魔神降世一般的董嘉,看著董嘉眼神中濃濃的不含任何功利心的殺意,饒是以譚忠的經歷和閱歷,依舊感覺到了一種徹骨的寒意。
就在這一瞬間,那一日陪同劉總一起出席在薊縣舉行反賊回憶的那一刻的回憶浮現上了腦海。
敵友未辨的吐蕃人,花活不斷的朝廷禁軍,同床異夢的魏博、成德軍,神神秘秘的陳宏志,鬼鬼祟祟的李師道,莫名其妙參戰的渤海人,還有那滅國百余年之久又重新復活的高句麗……
在一瞬間譚忠的腦海中想到了太多太多不正常的東西,譚忠不知道這些之間到底有什么聯系,但是他本能的從這些之中蛛絲馬跡的聯系中感覺到了濃濃的陰謀氣息。
如果是年輕的時候,他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這些研究清楚。
但是,他已經活的夠久了,活的夠累了,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這一瞬間,譚忠感覺如果能死在這樣一尊殺神的手中,也算是一種徹底的解脫。
在眼前已經危險到了火燒眉毛的情況下,看到譚忠再次陷入沉思和猶豫,本就緊張到了極點的甄炳良卻已經心急如焚。
看到譚忠的狀態,甄炳良也顧不上別的,直接上前一步,作勢就要將譚忠扛在肩膀上,要直接抗走!
正在琢磨所謂陰謀和解脫的時候,自己的突然被人抱住了腰,譚忠這突然再次回神,下意識的看向了馬上就要把自己扛起來的甄炳良。
甄炳良這小子真的很像自己,從性格,到習慣,就連平庸和危急關頭的沖動都跟自己一模一樣。
在這種時候,能在這種時候選擇把自己打暈或者抗走,也算對得起自己了!
他譚忠縱橫戰場這么多年,確實早就鐵石心腸,確實早就失去了人性,但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永遠冰冷的將軍,而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作為將軍的時候他就是個冷血的機器,但是作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最后的時候還有人愿意為自己搏命,譚忠突然感覺這輩子沒白活,臉上竟然帶上了近幾十年來都沒有出現過的真心的笑容!
有些東西他以前可以不在意,但是現在……
剎那間的功夫,包住譚忠腰部的甄炳良直接一個旱地拔蔥,將譚忠直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雖然知道甄炳良想干什么,但是自己一個六旬老翁,被一個年輕人,以扛女人的姿勢直接扛起來,這一瞬間,譚忠是又氣,又急,又怒,又喜……
好在,譚忠實在是太了解甄炳良了,沒等甄炳良走出半步,譚忠拿出了自己的威嚴直接厲聲呵斥。
“甄!炳!良!”
“在!”
聽到聲音,甄炳良下意識的勐然站直立正,這一下子差點直接把譚忠直接送走,好在甄炳良的身體素質不錯,反應也夠快松手的一瞬間接住了自由落體的譚忠,然后將譚忠直接重新放在了地上。
稍稍松了一口氣,譚忠朝著前面繼續在向著自己沖擊和搏殺的董嘉瞅了一眼,不再浪費時間。
“不要管我了!”
“大帥~,這……”
“不要打斷我,也不要廢話,不要浪費時間,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清楚,一個鐘不拉的傳遞到節度使的耳中。”
“帶著你能找到的騎兵,迅速撤退,能退多快退多快,能退多遠退多遠,千萬不要戀戰!”
“告訴裴帥,不要戀戰,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河北,能撤多快撤多快,能撤多少撤多少,千萬不要舍不得垃圾!”
“告訴節度使,不要再打下去了,馬上向朝廷上疏投降,馬上對魏博、成德、遼東動手,能投多快投多快,能干掉多少算多少,千萬不要顧惜所謂的面子!”
“唯有這樣,才能為我盧龍軍留下一絲生機,否則……快走,只有我死了,你們才有機會或者把我的話傳回去!”
譚忠抬頭的一瞬間,再次看到了董嘉那被血液浸透變得發黑的樣子,以及那雙充滿殺意的血紅色的眼睛。
此時此刻,董嘉已經基本清理完了擋在面前的潰兵,擋在董嘉面前的只剩下了甄炳良麾下不到百人的近衛。
而跟在董嘉身后的重騎兵數量雖然沒少太多,但是連續鑿穿三次叛軍的軍陣之后,一個個體力也已經瀕臨極限。
就在兩人對視的一瞬間。
“滴~滴~滴嗒~滴答~滴!
!
”
長纓軍那嘹亮、悠揚、急促的沖鋒號響徹在了天際之間。
一直沖鋒在最前端的董嘉其實不知道戰斗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是聽到這沖鋒號的聲音,董嘉知道,勝負雖然已經分明,殺不殺譚忠已經沒有了太直接的意義。
功高莫過救駕,計毒莫過絕糧,對于沖陣的戰將而言,最高的榮譽莫過沖陣應戰,斬將奪旗,萬軍從中取敵上將首級!
雖然不影響勝負,但是在殺紅了眼的董嘉以及他身后抱著必死信念一路突進的騎兵而言,絕對不會放任譚忠這個最大的戰利品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熘走。
別說擋在自己眼前的是百余名顫顫巍巍的步卒,就是千軍萬馬董嘉也不會眨半下眼睛!
勐地深吸一口氣,董嘉揮動馬槊直接指向了譚忠,厲聲大喝。
“休走了反賊譚忠,跟我殺!”
厲聲大喝之后,鉚足了勁的董嘉勒馬、提槊帶領身后的重騎兵直接沖了上去。
尋常狀態下,以騎兵沖擊重步兵的戰陣,基本是有死無生,但是此時此刻,這些精銳的步卒顯然已經沒有了曾經的戰斗意志。
更重要的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只有我死了,你們才有機會或者把我的話傳回去!”
聽到了譚忠最后的這句話,甄炳良服從了譚忠的安排,他知道譚忠的話是對的。
說罷,甄炳良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帶著身邊的幾名親衛迅速轉身離開,直接沖向了大營之內,在大營之內直沖騎兵和戰馬所在的區域。
以譚忠的身份和命令留下了一句死守營地的命令之后,甄炳良帶領所有能召集到的騎兵,離開營地向著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甄炳良的離開,也就代表戰斗到來了這一刻徹底進入了尾聲。
雖然甄炳良以譚忠名義下達的命令確實給長纓軍帶來的一定的麻煩,但是沒有什么是一枚燃燒彈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兩枚。
只不過,郭戎不知道的是,有一個將震驚整個大唐的消息即將被傳遞到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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