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百川上下瞥了一眼盧老狗：“哼哼，這位將軍倒是會說風涼話，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誰又愿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呢？”
喲呵，竟然嚇不住他，盧老狗眉頭一挑，不由得高看了對方一眼。
別看對方不論是穿著打扮，還是神態氣質，妥妥的就是一個平民百姓，甚至帶點歧視的話，那就是個泥腿子。
自己身經百戰，大盛朝鼎鼎有名的盧大將軍，竟然唬不住他。
“仇百川，和泰縣牛家村人士，因母親病故，遷怒于衙門捕頭以及一名胡姓商賈，憤而殺之，為免遭官府追究，便進而造反，可是屬實？”
仇百川張了張嘴，但也沒有解釋：“盧將軍不必說這些，咱們直接說正事吧。”
盧老狗一愣，實際上他早就查明真相，只不過故意說錯，就為了引起話題，結果對方并不上當。
“那行吧，那你就說說，你要怎樣才愿意撤出武昌府？”
“撤出武昌府？”仇百川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我們是叛軍，好不容易找到個落腳點，你讓我撤離，出了城我們就是死路一條。”
盧老狗一愣，心說你要這么說的話，那還談個屁啊，但他還是問道：“仇百川，那你是個什么意思？”
仇百川看了盧老狗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所以就來看看盧將軍有什么好的建議。”
喲呵，這是要坐地起價的意思啊，盧老狗瞇起了眼睛：“仇百川，其實我也明白，你們都是些遭了災的窮苦百姓，走上這條路也都是被逼無奈，不過你也應該明白，這是一條不歸路，所以……”
“所以什么？”仇百川打斷了盧老狗的話：“所以我們這些窮苦百姓就活該餓死凍死嗎？憑什么那些官紳老爺們吃香的喝辣的，卻讓咱們連口飽飯都吃不上？這次雪災凍死餓死了多少人，你們皇上可曾問過一句？要不是皇上對咱這些老百姓不聞不問，咱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就這么幾句抱怨發牢騷的話，盧老狗卻從中抓住了重點：“所以你們造反就是因為皇上沒賑災？”
說到這事，仇百川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來：“這么說吧，城里有著我兩萬多兄弟，其中有四成都是因為家中有人凍餓而死，其余那些也基本上都是衣食無著的，要不是咱們起兵搶了縣府，至少有一多半人要凍死餓死。”
“是誰告訴你，皇上不管你們死活的？”
“這還用說，這都是我們親身經歷的，要是皇上肯賑災，我們至于走上這條路來？”
盧老狗呵呵一笑：“那你有沒有想過，皇上壓根就不知道這事呢？”
“不知道？”
仇百川一下子愣住了，一直以來，支撐著他的信念，都是來自于李安民的言論，他倒是從未想過這個可能。
但他還是辯駁道：“這么大的雪災，整個荊州府都遭了災，這么大的事，皇上還能不知道？”
盧老狗又笑了：“仇百川，你恐怕是不清楚咱們大盛有多大，像荊州府這么大的地方，還有十多個，皇上也不可能整天每個州府去巡視，另外我再告訴你一個事吧，就是荊州府的知府杜長安，已經因為瞞報災情被捕入獄了，現在皇上正在親自審這個案子呢。”
這個消息仇百川還是頭一次聽說，愣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消息：“你說的是真的？知府大人被抓了？”
盧老狗點頭：“現在他已經因為瞞報災情，以及瞞報你們這些亂民造反的事被罷官了，現在還在追查他勾結叛軍的案子。”
仇百川更傻眼了：“你是說知府大人，還……還勾結叛軍？這怎么可能，這……”
話說到一半，仇百川忽然停頓了一下，眉頭緊皺，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不過他并沒說，轉而說道：“照這么說，坑我們的不是皇上，而是知府大人？”
盧老狗呵呵一笑：“確切的說應該是杜長安背后的人，不過這些你就沒必要知道了。我們還是談談武昌府的事吧。”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就這番話，讓仇百川的心思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盧將軍，實不相瞞，我帶著這兩萬多兄弟們占了這武昌府，實際上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因為我要給這兩萬多人一個交代。”
盧老狗頓時眼珠子一轉，但他還是做了個你繼續說的動作。
“當初是因為活不下去才造反的，當時有人跟我說，這都怪皇上不管咱們老百姓的死活，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這么回事，畢竟以前水災的時候，朝廷也會開倉放糧的，但是今年卻不一樣，別說放糧了，有的地方甚至破衣爛衫地在街上溜達，都會被衙役們教訓一頓趕出城去，這么看來，你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說到這里，仇百川盯著盧老狗問道：“你說，有沒有法子，讓城里那些兄弟們免了這次的罪過？”
“嚇？”盧老狗一驚：“我說仇百川，你這要求可就過分了啊，你包括城里那些人在內，可全都是反賊，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還想赦免？”
仇百川嘆了口氣：“也是，這么大的罪過要是都赦免了，那以后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造反了。”
說著他看向盧老狗：“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說聲抱歉了，人沒有不怕死的，哪怕是明知沒有出路，那也多活一天算一天。”
看著仇百川一副決絕的樣子，盧老狗嚇了一跳，趕緊勸道：“別別別，有話好商量嘛，別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按理來說，你們殺官造反就是死罪，但是當今圣上仁慈英明，皇上也知道你們是逼不得已，雖然皇上派我來平叛，但是也說過，安撫為主，剿滅為輔，所以我覺得，或許還有那么點機會挽回。”
兩人本來都是各自坐在小船的船頭上，結果仇百川聽到這話，豁的一下站起身來，驚得兩米開外的盧老狗手都按到了刀柄上去了。
“皇上真的這么說的？安撫為主？”
盧老狗道：“這還能有假，要不然我回去跟皇上說說，看能不能給你們赦免了。”
他說這話可就純粹是在忽悠了，雖然皇上的確說過安撫為主，但是仇百川這支叛軍乃是勢力最大的一支，就算皇上有心赦免，恐怕也輪不上他們啊。
但是仇百川卻信了，不但信了，還朝著盧老狗一鞠到地：“要是盧將軍能赦免了我那些兄弟們的死罪，便是我仇百川的恩人，不過我這輩子怕是沒什么機會報答你了，畢竟我這個匪首肯定是要伏法的，求盧將軍為兩萬百姓，在皇上面前說說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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