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踏進神宮時，還帶著一身的肅殺之氣。
玄色衣袍上，似乎還能聞到血腥味。
但這當然是七殺的錯覺。
一來，她現在是魂體，沒有嗅覺，啥都聞不到。
二來，任何污濁血腥，都進不了神宮，剛到九重天就會被凈化。
“神尊，何事召我？”
天樞不想再見神尊，可這次不是祂平時那些胡言亂語，是通過總執仙官正式下達的神諭。
若是不遵，形同謀逆。
他還不想因為這么點小事，就叛出仙界。
“天樞，你來了。”
神尊很歡喜。
天樞冷淡地道：“有何要務，請神尊示下。”
神尊：“我好喜歡你呀，你怎么就不能喜歡我呢？”
往日聽到祂說這種話，七殺只想笑。
因為祂的喜歡，明顯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只是一種情緒的表達。
祂可能根本不知道“喜歡”的深層含義。
看到一朵花也是喜歡，看到一片云也是喜歡，丟沙包、跳格子、翻花繩也是喜歡。
祂還沒長大呢，是個未成年神。
現在只覺心酸。
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個傻乎乎的小神尊決意赴死。
為了諸界生靈。
天樞深吸一口氣，“神尊若無正事，我便告退。”
又說什么喜歡，還沒戲耍夠么？
神尊：“我快死了。”
天樞：“......神尊何處有恙？”
恕他眼拙，看不出神尊有何異常。
神尊：“神有兩種，先天和后天。先天如我，秉天地氣運而生，后天則承載眾生意志，憑眾生愿力成神。”
天樞：“然后呢？”
他不明白，神尊為何突然說起這些。
神尊遙指遠方，“在那兒，有一尊眾生愿力所成的神，自稱主神。祂成神之后，決定拋棄給祂愿力的生靈。”
天樞：“為何？”
神尊可能是在組織語言，想了半天才道，“諸天萬界，各有不同。有靈氣能修成大道者，是極少數。更多下界進入末法時代，在數千年后發展出了一種叫‘科技’的力量，主神，便是科技之神。”
這種說法，和大師兄所說大同小異，七殺耐心聽下去。
天樞感覺不太對，“數千年的愿力，就能成神？”
神尊：“笨！是數千年后出現了科技，從科技到科技之神，大約隔了，嗯，五、六十億年。”
......這么久！
七殺險些被這個數字砸暈。
神尊繼續道，“末法時代的生靈，對主神最大的祈愿，是完美。可他們本身并不完美。這與主神神格相悖，因而祂要屠盡現存所有不完美的生靈，另造完美子民。”
七殺回想時云起那個世界，正是如此。
想方設法讓人工智能盡善盡美，結果人工智能反過來認為人類是劣等種族，應該被淘汰。
天樞也聽得心驚，并且敏銳地抓住關鍵，“祂想滅的生靈，是末法時代的生靈，還是所有？”
神尊：“所有，諸天萬界所有時空。”
天樞：“原因？”
神尊：“祂極擅推演，算出只要有一界遺漏，都會出現新的神明，影響祂的大計。”
天樞憤然道，“此神野心極大！”
神尊：“嗯，祂想當眾神之神！如我這般先天神，祂誓要剿滅，如祂那般后天神，祂想要收服。”
天樞沉吟片刻，道，“此等內情，您如何得知？”
總不會是主神主動說的罷？
神尊：“我也是神呀！我探入了祂的內核。”
天樞：“......您能探入祂內核？那么，您能打敗祂？”
神尊搖了搖頭，“不能，我發現得太遲了。”
七殺想問遲了多久，天樞已經問出。
神尊算了算，道：“約十億年。”
這漫長的時間，足夠主神成長。
而祂還沒長大。
天樞：“神尊，請即刻召集眾仙，商議如何應對！”
他對神尊是有芥蒂，可在這等大事面前，任何芥蒂都不足掛齒。
神尊：“沒用的，他們幫不上忙，唯一有用的是你。”
頓了頓，道：“我將與主神一戰，贏面很小，但也能重傷祂。之后的事情，就交給你。”
天樞聲音有些顫抖，“為何交給我？我不是神，你才是神！”
神尊平淡地道：“可那時我已經死了。”
天樞斷然否認，“神不死不滅！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
神尊：“凡事有例外。”
又道，“天樞，你記著，我死之后，你會慢慢發現有些事情不對勁，那很可能是主神回溯時間，在前面做了修改。”
天樞：“......你不要死！”
神尊：“具體會如何，我也不知。嗯，就這樣罷，交給你了。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天樞不動。
神尊偏頭看了他半天，忽道，“剛才我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
祂發出的那一串音節，七殺和天樞都聽不懂。
“意為光明璀璨，生生不息。”
天樞：“你何時與主神作戰？我也去！”
神尊：“重傷后的主神，你還有些機會，現在不行。”
天樞固執地問道，“何時啟程？”
神尊：“此時。永別了，天樞。”
虹光流向天際，轉眼無影無蹤。
——這就走？！
七殺匆忙回頭，只看到天樞愕然的臉，還有一朵花正飄向他頭頂。
“大師兄，拉住我啊！”
七殺又一次哭了。
她不想去！
不是怕死，是死得沒有意義！
一個沒有身軀的元嬰劍修，在神戰中能起什么作用？！
她愿意回到身體里，再與主神死戰！
現在算什么啊，死得無聲無息！
光明璀璨生生不息的小神尊，你這行動能力也太強了！
說走就走，完全不給我反應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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