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明元輔 > 第222章 麻煩大了啊
  面圣是肯定要面圣的,畢竟本來就是打著述職的幌子回京。

  按制,巡撫述職只有一個對象,就是皇帝本人。當然,有時候皇帝也未見得非要聽某巡撫直接與他交流,這種時候就會委托內閣代表皇帝接受巡撫的述職。通常情況下會是首輔出面,但那畢竟是例外情況不過歷史上這種例外,在所謂的“萬歷怠政”時期幾乎變成了慣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的巡撫述職,基本上都是皇帝親自接見,所以高務實肯定是要面圣的,不過朱翊鈞表現得如此著急,在他剛剛回京,甚至都沒在家里坐上一會兒的時候就直接派出東廠提督接他進宮,這就比較令人驚訝了。

  這說明……有急事。

  很快,一隊東廠番子和錦衣衛組成的聯合護衛,便簇擁著陳矩與高務實的兩頂綠尼大轎往皇宮駛去。高務實的一隊撫標暫時“卸任”,被準許先回府休息,吃頓飯之后再去皇宮外等候高務實回府。

  進了宮門,高務實和陳矩便按規矩下了轎他倆都沒有如“紫禁城騎馬”、“紫禁城乘輿”之類的特權,進了宮就只能步行。

  不過,這也方便了兩人就近期局勢和今日的面圣做一些交流。

  近期局勢姑且不提,兩個人說到今日面圣,陳矩一邊走,一邊沉吟著道:“說起來,今兒個皇爺究竟是要對求真你說些什么,咱家這邊還真沒個準數,不過咱家出宮的時候就琢磨開了,覺得最有可能的,還是潞王之國和云南戰事這兩條,只不過究竟是哪一條,或者兩條都在內,這卻說不準。”

  高務實默默地點了點頭,但只是微微皺眉思索,卻沒說話。

  陳矩見了,怕他沒什么準備,又提醒道:“求真,咱家素來知道你的本事,這天下間能人異士雖多,可說別人經天緯地的時候,那都是客套話。惟獨對你,咱家是真覺得你有這樣的能耐。”

  高務實知道他這話肯定不是無的放矢,而且肯定沒說完,便只是苦笑著道:“萬化休得取笑,我哪有那么厲害。”

  “怎么是取笑?咱家這話比金子還真。”陳矩說著,卻偏偏面現憂色,嘆了口氣:“可今兒個情況不同,咱家就怕皇上真把潞王之國和云南戰事這兩大麻煩事往你面前一擺,你就二話不說答應了下來……你不知道,這兩件事現在麻煩大得很,如果你摻和其間,可能麻煩更大。”

  高務實這下子真有些詫異了,問道:“何以有此一說,還請萬化指點一二。”

  “哪里談得上什么指點?咱家有幾斤幾兩自個清楚,說起這兩件事,只是怕求真不知道其中根底罷了。”陳矩稍稍一頓,問道:“嗯,這兩件事都挺復雜,咱家先說哪一件好?”

  高務實目光一閃,道:“那就先說潞王之國的事吧。”

  “嗯,行,那就先說這個。”陳矩撓了撓頭,道:“潞王之國這件事,關乎皇爺的名聲,也關乎慈寧宮那邊的……這些求真都是知道的,咱家就不多提了。”

  高務實簡單的點了點頭。

  陳矩繼續道:“麻煩主要出在銀子上。求真你是知道的,前幾年潞王婚禮,按制,親王定親禮物,金止五十兩,珍珠十兩,結果花了多少?金三千八百六十九兩,青紅寶石八千七百塊,各樣珍珠八萬五千余顆,珊瑚珍珠二萬四千八百余顆……

  這件事當時就鬧得外廷很不愉快,前郭元輔上疏勸諫,外廷言官還說他老人家話說得不夠嚴厲,然后一大堆人上疏,僅言辭激憤者,就不下十余人。”注:以上數據出自神宗實錄。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高務實還在京師,自然是清楚的,不過那會兒他就沒插嘴,現在自然也不想多說什么,便只是點了點頭。

  陳矩便繼續道:“其實這筆錢說大也不大,因為珠寶等物,并非完全來自于采買,其中有一部分是珠池御貢,從內帑里拿出來的,真正戶部花的錢,也就十余萬兩。可是怎么說呢……對于戶部而言,這的確也是額外的開支,戶部不高興那是肯定的。”

  “但后來修建潞王府,又出了麻煩。”陳矩苦惱道:“皇上準了潞王府千頃之地,以兩淮運使出一千鹽引不是一千兩使用雇工。這又鬧出事來,因為外廷回報說衛輝城僅六里方圓,而王府之大,甚至超過衛輝一城。如此興建王府,相當于再造兩個甚至三個衛輝城,即便有一千鹽引,雇工之費也不足用,更何況還有建材無數,更不知從何而來。”

  高務實這次插了句嘴:“衛輝城我倒是去過,的確不算大。”

  “關鍵不在這個。”陳矩苦笑道:“在于皇爺不肯讓步,繼續讓下頭按照之前所說的規模勘驗估算,結果算出來潞王府的修建要花六十萬兩。戶部這時候又不同意,說即便按照嘉靖年間的賜第之費,二十萬兩便已經算是天恩浩蕩,這六十萬兩豈不奢靡之極?”

  高務實輕咳一聲,沒表態。說實話,中式的王府花費的確貴,要知道他那白玉樓幾乎是全漢白玉打造,規模乃是法國楓丹白露宮的翻版,而其建筑造價卻不過只有兩萬多兩。

  而實際上王府造價貴,主要貴在用的那些高檔巨木,那都是從西南邊陲萬里迢迢而來,木價和運費都不得了優質木材之貴,看看京華造船動不動一艘船幾萬兩、十幾萬兩就知道了。

  不過話雖如此,王府造價六十萬兩……的確是太驚人了一些,估計這王府的規模之大,恐怕比幾番擴建的整個見心齋還大要知道見心齋現在可是有京華工匠學堂好幾個系,同時還能容納約一萬家丁駐扎和訓練的只是規模,從來沒有真放過這么多人。

  高務實這次不好完全不說話,只能道:“六十萬兩……的確數目大了些。”

  陳矩輕咳一聲,左右看了看,揮手讓隨從離遠一些,然后小聲道:“求真,咱家和你說,這還不算……不知道誰給潞王出的主意,后來潞王又奏討景王遺下的莊田、房課、鹽店、鹽稅、湖泊水租、礦稅等。外廷自然是不同意的,但皇爺又準了,理由還是副朕友愛同氣至意。”

  景王就是朱載圳,嘉靖的第四子,與朱載垕同歲,僅小一月就是那位跟隆慶比賽生兒子來爭皇位的主。這位老兄于嘉靖十八年被封景王,嘉靖四十四年正月九日死于德安王府,因無子廢封,謚景恭王。

  既然當年能跟還是裕王的隆慶爭大位,他昔日名下的產業規模自然小不了,潞王討要這筆產業,外廷當然會覺得潞王貪得無厭。

  高務實嘆了口氣,問道:“還有嗎?”

  “有,怎么沒有?”陳矩也嘆了口氣,苦笑道:“潞王之國,慈圣太后怕苦了兒子,也不知道怎么和皇爺說的,反正后來皇爺又準了二十萬兩,說是給潞王采買珠寶,用以點綴王府。”

  高務實以手扶額:“那相當于修王府花了八十萬兩了?”

  陳矩翻了個白眼,道:“您可太客氣了,不是八十萬,是一百萬。”

  “嗯?”高務實心說,我數學不至于這么差吧,這一百萬又是怎么來的?

  陳矩解釋道:“原先說六十萬兩修王府,但后來潞王派人看了,回報說是裝潢簡陋,住不得人,所以六十萬兩不夠,皇爺只好又追加了二十萬兩進去……這就一百萬兩了。”

  這下子連高務實也只能翻白眼了。

  陳矩擺著一張苦瓜臉道:“關鍵是這事情的時間還來得不巧,去年今年咱大明盡打仗了,前前后后也都是花錢,可這打仗的錢不能省啊,戶部窮得只差把太倉的老鼠都抓去賣了……只是這么一來,潞王府的窟窿又怎么填?”

  高務實捏了捏眉心,暗道:我哪知道怎么填,這一百萬兩里頭,估計光是“窟窿”就得有四十萬兩,而內帑那邊因為皇莊裁撤了不少,加上去年還補貼了一些邊軍的戰功賞賜,現在估計也拿不出錢來了。

  然后高務實又有些厭惡地想道:朱翊鏐這個小子也的確有些貪,景王那邊的遺產可不少,雖說景王的王府拿不到,但其他的產業都已經“過戶”到他名下了,那里頭至少也是六七十萬兩以上的價值,說不定還更多。

  況且,六十萬兩打造的王府居然“住不得人”,你可真是棒棒噠。

  現在高務實知道陳矩的擔心了,他是怕自己擔下這筆虧空,將來朱翊鈞可能從此養成“沒找就找高務實”的心態。

  再有就是外廷也可能因此對他不滿外廷雖然會考慮這筆錢本身,但更擔心的卻是朱翊鈞花錢的態度,他們吵也好、鬧也好,根子上是希望皇帝不要亂花錢。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高務實出頭把這個窟窿給填上,外廷就可能認為他是破壞了整個文官集團對皇帝的管束,縱容了皇帝的“胡作非為”。

  高務實嘆了口氣,道:“萬化的意思,我明白了……云南的事,麻煩又在哪?”

  “云南的事,第一個麻煩也是錢。”陳矩苦笑道:“朝廷是真的沒錢了,云南要是再大打出手,今年百官只怕又要折奉、欠奉。內閣前幾天召集戶部和兵部做過一個推算:如果云南只是一力固守幾處險要,不打什么大仗就逼退緬甸,那么花費大概只要四五萬兩銀子;

  但倘若云南在固守險要的同時,還按照云南撫臣的想法,派劉綎、鄧子龍主動出擊,就算不深入緬甸境內,只是將緬甸人逐出邊境,這筆錢就至少要超過十萬兩;

  如果這一仗還要打得更大,譬如說讓劉綎、鄧子龍直搗黃龍、犁庭掃穴咱們且不說他二人能否做到,只說這等規模、這等距離的大戰,這筆軍餉就得超過二十萬兩。求真,這二十萬兩之說,可還沒有算上凱旋之后的犒賞……你說,云南這仗能打嗎?”

  這一次,高務實就真的眉頭大皺了。

  正如陳矩之前所說的,打仗的錢最是不能省,這玩意兒省了是會出大事的,輕則前方戰敗,重則軍隊嘩變,哪一條都是后果嚴重,根本承受不起。

  可不比修潞王府,今年錢不夠,如果還非要堅持這個標準,了不起把潞王再留在京師一些時間,不管是一年兩年,甚至三年五載都好,湊齊了再修也死不了人,高務實并不覺得李太后就能趁此機會再走回臺前。

  可眼下的關鍵問題,在于戶部已經空了,而大明又不興借錢打仗,那就是說這場仗還沒開打就已經宣告失敗了,這他娘的怎么玩?按照戶部的意思,那這場仗只能不打,也就是所謂單單守住幾處險要就完事大概戶部覺得四五萬兩銀子還能想辦法湊一湊?

  可這場仗不打的話,他高務實不甘心啊。

  他還在廣西任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考慮明緬之戰了,結果搞到真要開戰的時候,居然打不起?這可真是嗶了狗了……

  最麻煩的是,現在看起來連陳矩這種自己的鐵桿盟友都不支持云南開打。

  娘希匹哦,你們能不能別把云南看做什么邊陲蠻荒,那是大明的“核心領土”好嗎?

  普京大帝說得好,領土問題沒有談判,只有戰爭啊!

  陳矩見高務實半晌不吭聲,不由得緊張起來,問道:“求真,你不會真是支持云南大打一場的吧?咱家知道你高瞻遠矚,你要是堅持打,肯定有不得不打的理由,可問題是眼下沒銀子打啊……要不,咱先拖個幾年,等過幾年府庫有了盈余再打?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

  高務實搖頭道:“要是按照這個想法,過幾年也一樣沒錢打的。”

  “哦?”陳矩愣了愣:“那是為何?等潞王這檔子事過去了,朝廷不就緩過氣來了么?”

  “這口氣恐怕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高務實毫不客氣地道:“西懷東制已經只差臨門一腳,一旦情況允許,遼東就可能對圖們全面開戰,到時候那場仗也不可能是遼東一鎮包打,最起碼薊鎮肯定也要動……你覺得要花多少錢?”

  呃,這個么……

  陳矩心道:按你漠南大戰的那種打法,最起碼五十萬兩肯定是不夠用的,一百萬兩或許勉勉強強。

  不過陳矩也知道,如果薊遼大軍主動出擊打圖們,那可能就意味著是“西懷東制”的收官之戰,這其中的意義和其他的仗絕對不是同一個層次的,因為蒙古畢竟是大明兩百年來的首要目標,打誰也不能和打蒙古比。

  這么說吧,打其他人,戶部都可能推三阻四,而打蒙古,尤其還是“收官之戰”的話,那戶部就是把全國官員的俸祿全部暫時停發了,他們也會咬緊牙關說“打”!

  只是……既然遼東巡撫說遼東隨時可能要打大仗,那這云南的戰事如果要拖的話,可就真不知道得拖到何年何月去了。

  陳矩雖然真的體會不到云南的重要性,但他畢竟是在皇帝身邊當差多年的宦官,察言觀色那是看家本事,哪里看不出高務實對這一戰的關注?

  陳督公不由得苦惱起來,用力撓了撓頭,嘆道:“這下麻煩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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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元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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