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明元輔 > 第030章 夫若有罪,妻豈無過?
  高務實連續得了兩路通知,都是來告知他宮里出的這檔子意外。一路是陳矩派來的,一路是黃孟宇派來的。其中陳矩因為得知消息更早,所以他派來的人也早一步到,而黃孟宇得知消息雖遲,派來的人也略遲一點,但卻給了他更多的消息。

  譬如他親自從內東廠趕去了慈慶宮搬救兵,同時也按照萬歷六年高務實離京時的交待,啟用了另一條從來沒有啟用過的暗棋。

  萬歷四年,朱翊鈞舉行大婚的前一年,高務實靠著知道歷史的優勢,提前一年悄悄拉攏了錦衣衛指揮使王偉,并且通過其他途徑多次贈送各種金銀首飾、珠寶華衣給其女王喜姐。

  同時又利用內廷的兩大盟友,想方設法創造條件,確保選后事宜不會跑偏。

  當時禮部負責初步遴選,而禮部尚書是高拱的盟友馬自強,在高務實的影響下,王喜姐不僅順利入選,而且在名冊、記錄等各項事務上都得到禮部的照顧。

  再加上仁圣皇太后的支持,以及李太后本人在見過王喜姐之后也表示同意,于是兩宮皇太后傳懿旨給禮部,選定了王喜姐為皇后。

  大明的皇后地位雖然崇高,但就平時而言,跟高務實一點關系都沒有,她也不具備任何影響政局的能力,但是高務實卻知道,這位皇后在歷史上和萬歷的感情其實相當不錯,只是由于一直未能誕下龍子,最后才讓鄭貴妃冒頭。

  但即便如此,王皇后的皇后地位也始終未曾動搖,在萬歷二十一年的“爭國本”事件中,朱翊鈞就曾經表示之所以不立皇長子為太子,就是因為王喜姐正當盛年,還有機會誕下嫡子言下之意,那才是朱翊鈞心目中的太子人選。

  萬歷二十八年時,工科都給事中王德完上書誣告皇帝冷落王喜姐,還胡說王喜姐身邊只剩幾人服侍,且身患重病。朱翊鈞覽疏,暴怒不已,直接將王德完打下詔獄。時任首輔沈一貫即上疏稱此流言一月前京中已有,于是皇帝立刻下詔為自己辯白,而且言語甚激。

  這個“言語甚激”很關鍵,證明了朱翊鈞對任何敢于懷疑他和皇后關系不睦的話都極其敏感。

  換句話說,他不容自己與皇后的良好感情被任何人質疑。否則的話,當時正在“國本之爭”當中,朱翊鈞早已經在和朝臣冷戰了,要是不關心,他根本不會理會,哪里還會下詔辯解,甚至“言語甚激”?

  另外,無論是根據皇帝自己所下詔書,還是明實錄這是翰林院編的,不是清編明史的記載,萬歷四十八年王皇后病逝之前,一直都是與朱翊鈞“同食息起居”的,也就是說,吃住都在一起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更能說明問題的是,在王皇后病逝后,朱翊鈞連下圣旨,稱“朕追思勤敏賢淑,慟悼無已”、“朕心傷悼深切”,而后僅僅過去三個月,身體本來還算康健的朱翊鈞就驟然駕崩了。

  若非真的傷痛極深,何至于此?

  因此高務實斷定,王皇后對朱翊鈞絕對是有重大影響力的,完全是一支績優股,值得大力投資。

  而且投資王皇后,在萬歷前期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王皇后極重孝道,事兩宮太后極孝,兩宮皇太后幾乎將她視為己出,異常關愛,乃至于在她生病期間不準朱翊鈞臨幸她。

  王喜姐今年其實才十六歲,平時常居坤寧宮中,除了每日給兩宮請安,幾乎從不在宮中走動,只是規規矩矩地管理后宮,稱得上是完美符合朱元璋定下的后宮制度,正是完美皇后的典范。

  不過,今天她必須稍稍破例了,因為就在剛才,有內侍悄悄報告她,說皇上被慈圣太后懲罰,在慈寧宮正殿外長跪不起,高觀政請皇后為天下計,立刻前往勸說太后。

  于公于私,王皇后得知消息之后都不敢怠慢,立刻起駕前往慈寧宮。

  當她趕到慈寧宮時,慈寧宮中的太監宮女已經比之前少了許多這是郭樸趕到之后勸說李太后撤走的,并且下了封口令。

  王皇后此時卻顧不得許多,匆匆趕到殿外,果然瞧見皇帝和兩位公主在大殿外直挺挺地跪著。

  皇帝已經跪得臉色發白,而兩位公主情況更是不堪,不僅面色痛苦,而且搖搖欲倒。

  王皇后沒有進去向李太后求情,而是面色沉重地走到皇帝身邊,在皇帝身邊稍稍靠后的位置,也和皇帝一樣跪下受罰,但卻一言不發。

  陳太后此時也正好趕到,見皇帝、皇后和兩位公主一齊跪在殿前,上前輕聲問道:“皇后為何也跪著?”

  王皇后俯身叩首,答道:“回仁圣太后,夫若有罪,妻豈無過?”

  陳太后身子一震,悚然動容,盯著面色堅決的王皇后一會兒,眼中已盡是慈祥之色,緩緩點頭,沉聲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心意了。”

  說罷,陳太后便肅然轉身,朝慈寧宮大殿走去。

  朱翊鈞偏過頭,看了皇后一眼,滿臉內疚地道:“喜兒,朕……累你受罰了。”

  王皇后微微搖頭,柔聲道:“臣妾說的是心里話。”

  朱翊鈞鼻子一酸,轉過頭去,不再言語,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兩位公主在后面對視一眼,面帶羞愧,一齊小聲道:“皇嫂,對不起……”

  王皇后轉頭,朝她們微微搖了搖頭,又給了一個安慰的眼神,便重新老老實實跪好。

  陳太后走近慈寧宮之時,李太后正端坐殿中,郭樸則坐著一個錦凳,看來是特賜的,兩人正在商議什么。身邊只有三四名太監,其中一人正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陳洪。

  陳太后一進門,李太后和郭樸都起身相迎。

  李太后一臉沉痛地朝陳太后行了個半禮,道:“累姐姐走一趟,小妹實在過意不去。”

  “我倒是無妨,走動走動也好。”陳太后微微搖頭,道:“元輔請坐。”

  但郭樸此時當然不敢坐,等到兩宮太后分東西兩側坐好之后,才在錦凳上坐下半邊屁股。

  出乎意外的是,一貫很少主動開口的陳太后今日居然搶話了,她剛剛坐下,便朝李太后道:“妹妹,喜兒也跪在皇帝身邊了,你知道嗎?”

  李太后有些吃驚,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我沒讓人驚動她啊。”

  “喜兒年紀雖小,畢竟是皇后,皇上被罰長跪不起這樣的事,在宮里怎么可能瞞住喜兒?”陳太后嘆道:“我方才問她,為何也跪著受罰,妹妹知道她怎么說?”

  李太后搖了搖頭。

  陳太后目光中露出一絲追憶,聲音有些幽遠地道:“她說,夫若有罪,妻豈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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