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大明元輔 > 第010章 朕這主意絕了啊
  萬歷八年五月初一早上,朱翊鈞沒等天亮,就匆匆忙忙趕往生母慈圣皇太后李太后處問安,說有事急報。

  李太后莫名其妙地披衣下床,召皇帝進殿問有何故。

  朱翊鈞神色緊張,一見母后立刻跪下,磕頭答道:“母后,兒臣夢見了父皇,父皇責兒臣御極近十載,竟未能親視父皇山陵,不孝之極。兒臣惶恐萬分,是以來請見母后。”

  李太后崇佛極誠,一聽朱翊鈞這話,也不禁大吃一驚,一點朦朧的睡意一下子嚇得煙消云散,本來半倚著的身子也一下子坐直了,問道:“你父皇還說了什么?”

  朱翊鈞搖頭道:“別的沒說什么,父皇只是責兒臣不孝,兒臣當時就驚得醒了,馬上來見母后……”

  李太后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匆匆踱步了幾個來回,道:“難怪哀家近來總有些心神不寧……月底就是你父皇的忌辰,這是他不開心啊。鈞兒,這次你父皇的忌辰,朝廷原本是怎么安排的,讓誰去代祭?”

  朱翊鈞想了想,道:“應該是固安伯。”

  固安伯就是仁圣皇太后之父陳景行。以大明代祭的習慣而言,他去代祭穆宗確實是很合適的。前些年,代祭穆宗昭陵這件事,除了有一次因為陳景行生病不能成行之外,無一例外都是他去。

  但是這一次,李太后果斷擺手道:“此事作罷,待會兒哀家會派人傳懿旨到內閣,向郭先生說明。”她說著,看了看天色,對身邊人道:“給哀家擺駕,去慈慶宮。皇帝,你也一并來。”

  朱翊鈞心中暗喜:朕這個主意,簡直是絕了!不僅可以創造機會讓堯娥見一見陪務實出行的侯拱辰,還能親自祭奠父皇,一舉兩得,妙不可言!

  轉念又在心里默念:父皇,非是兒臣欺騙母后,此事實是為堯媖好,您老人家在天有靈,一定不會怪罪的,對不對?

  不多時,太后鳳駕和皇帝鑾駕往慈慶宮行去,走了大概一半,司禮監掌印太監陳洪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湊到李太后鳳駕之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太后娘娘,這是出了什么事了,竟然驚動懿駕?”

  李太后看了他一眼,見他跑得大汗淋漓,溫言道:“皇上夢見先帝,先帝責他不曾親祭,哀家要去和仁圣皇太后商議一下,今年先帝穆宗忌辰,由皇上親祀昭陵。”

  陳洪詫異道:“今年皇上不是奉兩宮皇太后一道拜謁過昭陵嗎?”

  他說的這件事,是今年二月的時候,遵照隆慶二年例,朱翊鈞先詣長陵,祭畢之后恭奉兩宮皇太后,率后妃行謁拜禮,然后又謁永陵、昭陵俱如長陵儀,其諸陵則各遣官一員致祭。所以理論上來說,朱翊鈞的確是拜謁過昭陵的,而且還只有三個多月。

  但李太后擺手道:“春祭禮是春祭禮,忌辰是忌辰,各有其禮,豈能混淆?”

  陳洪暗想這事跟他沒有關系,既然太后讓皇上去,那就去唄,就算有人要跟著受累,也是陳矩那廝倒霉,他陳掌印可沒必要為別人操心。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到了慈慶宮,李太后便和陳太后說了此事,陳太后倒無所謂,反正皇帝年輕,多跑一趟就多跑一趟。而且眼下俺答那邊也早就消停多年了,天壽山附近并沒有什么危險,當下也就答應了下來。

  不過朱翊鈞卻提出了另一樁事,說是先帝雖然只是責他不孝,但他想著潞王和幾位御妹也未能拜祭過昭陵,希望兩宮太后考慮弟弟妹妹們盡孝之意,也允許他們同去。

  這一點卻讓兩宮太后有些猶豫,因為大明的帝陵一般而言只有皇帝可以親祭,如果皇帝有事脫不開身,也只能由勛貴或者大臣奉旨代祭,藩王是不能隨隨便便跑去祭奠的,公主那就更沒聽說過了。

  但兩宮太后都是穆宗皇帝昔日枕邊人,知道穆宗皇帝是個極重親情的人,他既然“托夢”責備皇帝不孝,不肯親自祭奠他的忌辰,焉知他在天之靈不會也希望見見潞王和幾位女兒?

  所以皇帝這一說,就讓兩宮太后猶豫了,最后還是陳太后發話,讓皇上去文華殿召郭閣老問禮,若是郭閣老認為可以去,皇帝就帶上弟弟妹妹們同去;若是郭閣老認為不妥,那就只能皇帝自己一個人去。

  朱翊鈞于是領命去文華殿,把剛剛趕到內閣當值的郭樸請至文華殿問禮。

  郭樸本來想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哪能做個夢就親自跑一趟?

  但轉念一想,皇帝親自祭奠先帝忌辰,倒也是孝道的體現,不能一概而論。之所以一般皇帝不會親自去,那是因為老朱家在天壽山的歷代皇陵有老長一串,而卻大明的各種祭禮又多,若是每一位皇帝的各類祭禮都要皇帝親自去,那皇帝也就不用干別的事了,一年到頭光忙著京師和天壽山兩頭跑估計都夠嗆。

  但是歸根結底,皇帝親祭自己的父皇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郭樸的糾結也在于潞王和公主們能不能跟去,在郭樸看來,其實公主們跟去祭奠穆宗是無所謂的,去就去了,沒多大事。

  關鍵是潞王,大明對藩王的態度,既繼承了朱元璋的天恩榮養思路,又繼承了朱棣的嚴格監控政策,所以搞到最后就變成了養豬。養豬不比養牛羊,沒有放養一說。

  養牛養羊就算是圈養,也有放風出去吃草的時候,可是養豬就不同了,天天都是關在豬圈里頭長膘,想放出來?做夢。

  所以郭樸最后便道:“皇上之憂心,老臣已然知曉,然國朝自有典制,潞王殿下既未成年,就不適合隨意出京。”

  朱翊鈞心頭一緊,忙問:“那幾位公主……”

  “老臣也不是不通情理。”郭樸看了面色緊張的皇帝一眼,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照著自己的想法繼續說了下去:“幾位公主按理說應該也不該去,不過既然兩宮皇太后都覺得此事重大,那么也不是不可以通融一二。”

  其實郭樸知道,兩宮皇太后甚至連潞王過去都覺得沒問題,何況公主?但郭樸畢竟是顧命首輔,有些事情可以順著一些兩宮的意思,但有些事情則萬萬不行。

  在他看來,不準潞王前去,是堅持國朝典制,是原則問題;不準公主過去,則有些太不顧實際情況了,畢竟公主也是先帝的女兒,去拜祭一下父親有什么說不過去的?

  當然,關鍵是公主又不可能威脅皇位。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可以給兩宮皇太后一些面子。

  朱翊鈞聽他這么一說,頓時松了口氣,但他剛想說話,卻見郭樸又繼續道:“不過六公主年僅十歲,七公主更是僅止九歲,老臣以為不便遠行。”

  這個無所謂,朱翊鈞又不是要帶幼兒園,要不是單獨只帶三公主一人容易引起朝野懷疑,他恨不得只帶朱堯娥一個人就好,現在郭樸把六公主和七公主單獨拎開,朱翊鈞求之不得。

  當下皇帝便欣然道:“還是郭先生考慮周全,那朕就帶三妹、四妹和五妹同往祭奠先帝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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