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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非此即彼

  一個學說有長處,有別人無法代替的地方,即便上就能立得住,至于能不能發展起來,就看這個學說能不能支持,或者解釋更多事務了。

  而何夕的學說,漏洞大把都是。但問題是,何夕的學說能解決很多儒學不能解決的問題。

  顯然已經立足腳跟,甚至在很多方面超越了理學。

  而且更讓方孝孺感到不舒服的是,何夕這一套本質上是名家,墨家,道家,法家等學說糅合在一起的。偏偏說是儒學一派,簡直是欺人太甚。

  邏輯論是科學的核心,與名家,白馬非馬之辨,有相似之處,人人平等,這個理念看似是佛教的,但其實與墨家的兼愛相近。總之,在根子上,都不是儒家一脈。

  但何夕硬要包裝成儒家一脈,反而污蔑理學是佛學余孽。

  讓方孝孺很惱火。

  但也明白,學術上的爭論已經壓不住對方了。

  他也只能把事情說得如此露骨了。

  儒學本質是什么?

  或許說,春秋戰國時代的儒學,還真有求知之心,想為天下尋求治國之道。但是這個時期一直到王莽時期,是這個理想化的儒學終結。王莽篡漢,真正的根基就是儒家,準確地說是公羊一派。他們認為三世說,認為劉氏成為天下的問題,所以要篡位,這是要解決天下的問題。

  但是王莽下場,也讓儒學陷入消極之中,其實儒學在王莽之后,就被套上了枷鎖,只是到魏晉南北朝才真正死去。當然了,理想化的儒學死去了。而在魏晉南北朝的亂世之中,玄學,佛學是不能拯救天下百姓的。

  于是,君主需要一個治世的學說,儒學就應運而生了。

  儒學已經開始從一門學問,演變成為輔佐皇帝統治天下的學說,可以說量身打造。

  儒學的根基已經變了。

  在這一件事情上加把勁的,就是元朝的郝經。

  在唐宋時代,儒學對外不成,只能逐步地內化,對外不能追求治世,只能追求內心之中道德,這種內化,就是理學或者道學的產生。但是不管怎么說,這個時代儒學,還是講臉的。雖然忠君作為第一標準,而不是治世。但是不管怎么說,儒家之中,還有很多為民請命的人。這肩負社稷的人。

  但是郝經做了什么事情?他為了給元朝入主中原,提出了一些匪夷所思,指鹿為馬的理論。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決計不是孔子的意思,如果孔子在世,非掄起他沙包大的拳頭,砸死這個不肖子孫。

  但是這個時候,儒學大家們底線越發靈活,越發暴露出儒學本質,雖然在治國國家上有一些作用。但是儒學的本質,并不是追求進步,而是為皇帝獨裁,提供支持。

  是皇權社會的寄生蟲。

  士大夫自然可以左右天下,讓天下成為自己的天下,但是他們卻不能沒有皇帝。因為沒有皇帝,他們理論基礎就不穩固。他們號稱忠君,其實就是借忠君為名,確定自己在社會之中的地位,輔佐皇帝治理天下的權威。

  但是同時,方孝孺也將事情挑明了。

  那就是你們皇室不是想換馬嗎?但是你也要清楚一件事情,你新要換的那一匹馬,要不要一個皇帝。最少,何夕的種種理論上,根本沒有為皇室的存在,留有空間。

  可以說,儒學這樣不好,那樣不好。但是如果作為皇權獨裁的意識形態,沒有哪一個學說,比儒學更好。就在這個細分領域之中,儒學已經做到了極致,不可超越。

  而這樣的話,也說到了太子的心坎中了。

  朱元璋的心態是比較灑脫的,也糾結過大明朝的存續,皇室存亡。但是何夕讓朱元璋將諸子分封海外,朱元璋也就釋然了。一方面建藩海外,制衡中國。只要大明海外藩王不全部改姓,大明朝也會保留皇室存續地。哪怕作為一個吉祥物。

  天下大勢滔滔,朱元璋沒有想過為兒孫想很多,畢竟他出生的時候,身無片瓦,而今給子孫留下的已經夠多的,剩下的就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了。

  但是太子就不一樣了。

  他可沒有朱元璋那么想得開,這是他最糾結的一點,那就是對天下好,對大明皇室不好的事情,要不要做?

  而方孝孺精準的點出了這一點。

  方孝孺與太子相處這么多年了,一眼就看出了太子神色有變,立即趁熱打鐵,說道:“殿下,臣并非為了自己,這是天下士林的想法,這幾年了,雖九品小官,亦不惜生死,前仆后繼,為天下百姓聲張正義。臣位居朝廷近臣,與中樞近在咫尺之間,而今思量,實在慚愧。臣請殿下,誅何夕以安天下,或請殿下,殺臣,以全君臣之義。”

  太子勃然色變,滿臉通紅,說道:“大膽,你是在威脅孤嗎?真以為孤殺不得人了。”

  方孝孺說道:“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前有行者,后有來人,臣黃泉路上,亦不孤單,能與忠義之士同行,以臣之死來驚醒世人。臣死而無憾。”

  太子死死盯著方孝孺,忽然將茶碗砸在地面上,說道:“滾,給我滾。”

  方孝孺行禮之后,緩緩的退下來。

  太子臉色一陣潮紅,忽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了大半衣襟,說道:“都來逼孤,都來逼孤。”

  方孝孺說的在好聽,也不能改變一個事實,這就是方孝孺是在逼宮。

  太子雖然仁善,甚至有一些心慈手軟,但是作為朱元璋的兒子,必然的手段,從不缺乏。即便方孝孺與他關系這么好,真要到了必要的時候,太子也不吝殺伐的。

  但是太子從方孝孺口中明白,而今這一件事情,不是殺方孝孺一個人就行的。

  如果支持何夕變法,那就從方孝孺開始,一古腦將大明朝廷上,殺得人頭滾滾,將這股勢頭壓下去。甚至太子都不知道要殺多少,但卻明白,這一次殺人,要比明初四大案加在一起,殺的人都多。

  畢竟變法不是請客吃飯。

  看誰還敢敢不亂來。但是太子下不了手。

  太子知道何夕的選擇是對的,方向是對的。甚至帶著幾分歷史的必然。

  儒學是落后于時代的,必然被時代所拋棄,但問題是,太子本身就是一個儒生啊。革命,這東西,革別人的命容易,革自己的命最難。太子讀書這么多年,就是讀的四書五經。

  而今,這多儒生明里暗里的反對,依據也都是儒學之中。

  這就是太子內心之中最深刻的撕裂,現代思想與儒學思想的撕裂。

  太子對現代思想理解不透徹,僅僅是囫圇吞棗一般了解而已,但是他從小跟隨大儒讀書,儒學是滲透到骨子里了。即便是他知道現代方向是對的,但是他不能對自己說,儒學一切都是錯的。

  他最想是將兩者調和在一起,如張之洞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樣的思想。

  但問題是,之前朱元璋與何夕不答應。而今,確實他手下這些大臣們不答應了。

  太子覺得自己明明已經想盡辦法,維護這些人了。如果不是為了維護這些人,他也不會與父皇沖突。也不會有今日的尷尬。但是偏偏兩邊不討好,里外不是人。

  而今,太子覺得自己做的事情,簡直就是一個傻子。一時間悲從中來,難以壓抑。太子身體這一段時間本來就不好,如此情況下,更是牽動內府,可不僅僅是一口血噴出來那么簡單。

  本來羸弱的身體,再次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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