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朱元璋忍不住笑著說道：“這李霖雖然油嘴滑舌，但是心里并不糊涂，正所謂帝王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很多人就是看不到這一點，三番五次的挑釁朕的威嚴！如果不是朕仁慈，早就將這些不開眼的蠢貨斬盡殺絕了！”
朱元璋如果不是為了籠絡人心，那些驕兵悍將和老頑固們根本活不到今天！
“父皇仁慈，是古往今來少有的圣主明君，兒臣也要以您為榜樣，讓大明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太子朱標這么一說，朱元璋心里更加高興了！
“兒啊，你可不能學朕，朕就是個大老粗，小時候沒有讀過幾天書，完全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皇帝！但是你不一樣，你從小就受名師教導，精通四書五經，懂得圣人教誨，將來必定是真正的圣主明君！”
雖然朱元璋一直都很想讓自己成為圣主明君，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圣主明君還有很大的差距，所以這一切就寄托在了太子朱標的身上！
“兒啊，你要記住，為君者一定要有遠見，不可鼠目寸光！帝王術重在平衡，但僅僅懂得平衡之道還不足以成為一名好皇帝，要膽大、心細、夠狠、將一切權勢握在手中！”
朱元璋知道朱標敦厚善良，缺乏心狠手辣的決斷，所以現在就經常告訴對方要做一個狠人！
“兒臣一定謹遵父皇教誨！”
朱標從小心地善良，又跟著宋濂、劉伯溫這些名儒大家學習，更像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學士，想要短時間之內變的心狠手辣也是不可能的，這需要長時間人生閱歷的積累和歷練才行！
這時候朱元璋又開口說道：“李霖這小子雖然聰慧機敏，但畢竟年輕，尤其是在接人待物方面做的還遠遠不夠，若是過于得寵，會讓其他人不服，所以二十年內不可重用此人！”
朱元璋也知道太子和李霖走的很近，所以就提醒對方不要做的太過，否則以后很可能留下大的隱患！
“父皇，雖然姐夫資歷不高，但是他的能力毋庸置疑，無論是朝政、學識、經商還是種田，都頗有能力，若是不重用姐夫這樣的人，大明怎么才能快速的步入盛世？”
太子朱標一直都很崇拜李霖，而且李霖并非是那種只會紙上談兵的人，他這大半年以來為大明做出的貢獻是不容忽視的！
“你說錯了，李霖這小子最大的才能不是處理朝政，不是豐富學識，也不是經商和種田，而是超乎常人的軍事指揮能力！”
朱元璋之所以現在不敢過度重用李霖，就是因為李霖的能力太強了！
以前朱元璋還想著讓李霖帶兵打仗，因為他覺得對方應該是個書呆子，菜市口監斬都能嚇的腿軟的人，怎么可能帶兵打仗？
所以朱元璋在三個月前一直都在考慮要不要把李霖當成下一任大都督來培養。
可是現在李霖表現出來的軍事才能實在太高了！朱元璋反而不放心把軍隊交給李霖，因為他需要的僅僅是個聽話的傀儡！
李霖雖然聽話，但卻不是傀儡，所以朱元璋心里還是不放心！
太子朱標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是驚駭的不得了，因為如果不是他父皇提醒，他會很容易忽略李霖的軍事才能！
“三千錦衣衛對戰一萬五千北元精銳騎兵，在敵人突襲的情況下還能大獲全勝，這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太子朱標此刻也細思極恐。
“兒啊，你還是太小看李霖了！你這個姐夫是扮豬吃老虎啊！你沒有上過戰場，不知道戰場的慘烈，朕告訴你吧，從朕參加起義開始，就沒有見過任何一場戰爭之中有一方是不死人的！但是李霖這小子就做到了！據說他的錦衣衛一個都沒有受傷，受傷的幾個還是城防軍和普通的百姓，整個西安城沒有死一個人啊！這種戰績，就算是十個常遇春也辦不到！”
如果在這場戰爭之中李霖這一方傷亡過半，那么朱元璋肯定會樂樂呵呵的給對方嘉獎。
可是現在李霖贏的太詭異了！這種戰績誰能辦得到？
聽到這話，太子朱標突然一臉興奮的說道：“父皇！您還記得姐夫之前說過的話么？他說騎兵很快就會成為歷史！若是按照他這個打法，咱們滅掉北元余孽是不是指日可待了？”
“你是意思是說……”
此時的朱元璋也不由得有些緊張，如果北元余孽真的被滅，接下來他又該如何收場？
朱元璋心里很清楚，現在朝中內部的矛盾很大，只不過因為要消除北元余孽，所以朝中的內部矛盾都順勢轉移了出去。
可如果北元真的被滅了，朱元璋首先就要快刀斬亂麻的解決驕兵悍將的問題。
除此之外，大明的權貴、地主、氏族和普通百姓之間的矛盾也得盡快解決，否則稍有不慎又會弄的帝國動蕩不安！
可是朱元璋現在還沒有做好這些準備，他連一個科舉制都無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辦，又怎么可能一下子解決國內的所有矛盾？
所以朱元璋也是第一次有些擔心北元勢力被滅的太快，他也明白了李霖之前為什么要提出和北方異族通商，原來對方早就意識到了這些問題啊！
“父皇，您在想什么？”
朱標看到朱元璋眉頭緊鎖，就好奇的問了一句。
朱元璋沒有理會太子，依然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過了片刻之后，朱元璋深吸一口氣，然后說道：“傳朕口諭，封李霖為錦衣衛左指揮使，所有參與抗擊北元余孽的將士晉升一級，普通百姓免一年賦稅！”
“兒臣遵旨！”
聽到朱元璋給李霖這么大的賞賜，太子朱標高興不已，覺得這才是最好的決策，要不然今后誰還會為大明拋頭顱灑熱血？
“等等，告訴李霖，那四十萬張羊皮讓他自己分配。”
朱元璋之所以要把這些羊皮交給李霖來處理，就是在故意試探他！
如果李霖真的有二心，就肯定會中飽私囊，或者暗中和其他勢力交易！
七天之后，李霖接到了朱元璋的圣旨。
此次的封賞力度還是比較大的，李霖直接晉升為錦衣衛左指揮使，官職正三品，所有參與戰斗的將士晉升一級，普通百姓全部減免一年賦稅！
這個封賞可謂是皆大歡喜，以前軍中封賞都必須積攢大量真實有效的殺敵數才能兌換軍功，也少有百姓獲得封賞的情況。
在此次的戰場上，功勞最大的肯定是錦衣衛，城防官兵和普通百姓都只是輔助，所以理論上應該是錦衣衛得到的獎賞更多一些才夠合理。
李霖沒有計較這么多事情，因為他根本就不想要這些所謂的軍功，若不是北元的兵馬非要進攻西安城，李霖也不會發動反擊。
對于其他錦衣衛來說，他們雖然在意功勞，但是錦衣衛內部的競爭壓力很大，這次能晉升一級已經很不容易了！做人必須知足！
況且錦衣衛直接歸皇上管轄，自身官職的大小倒是其次，最主要是得寵才行！
就像李霖雖然是三品官職，但是朝中那些一品大員也不敢小看李霖！
此時對李霖來說最難辦的反而是這四十萬張羊皮！
如果朱元璋直接分配了羊皮，那么李霖就不用為此頭疼了。
可現在朱元璋讓李霖自己隨意分配四十萬張羊皮，這就必須做的盡善盡美，否則稍微有一點兒考慮不周，就是給自己制造麻煩啊！
按道理來說，四十萬張羊皮直接分給陜西地區的將士最穩妥，這樣也不用拉著貨物到處跑了。
不給過陜西等地的將士都早已經分配到了羊皮，再給他們也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若是將羊皮運到了河北或者遼東等地，一來長途跋涉比較辛苦，二來還可能經常遇到北方異族的襲擊，耽誤不少時間。
所以思來想去，李霖決定把這些羊皮全都運到河南。
河南距離陜西很近，而且人口眾多，百姓生活的很苦，隔三差五就要餓肚子，所以根本不可能有羊皮保暖御寒。
之前李霖就給河南百姓贈送了十萬張羊皮，但是這對于飽受饑寒的百姓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
“大人，咱們已經到龍門了，接下來咱們是繼續走水路還是改換陸路？”
到了龍門渡口，蔣瓛立刻詢問李霖是否改換行進路線。
“咱們還剩多少羊皮沒有分發出去？”
李霖之前為了節省時間，從陜西走水路入河南，不過因為天氣越來越寒冷，河道已經開始結冰，水位線也降到了最低點，所以再走水路會比較麻煩。
“大人，咱們已經在三門峽和洛陽發放了十五萬張羊皮，還剩二十五萬張羊皮沒有發放。”蔣瓛如實匯報。
“二十五萬張還是不夠啊，即便每戶分發一張羊皮，最多也只能讓百萬人勉強保暖，看來以后還得大面積推廣棉花的種植。”
李霖嘆了一口氣，他的這四十萬張羊皮對于百姓們來說只是杯水車薪，就算一家人共用一張羊皮保暖，也就只能保障百萬人的不受嚴寒的侵襲。
所以李霖突然覺得大明的強盛之路依然任重道遠，根本不是短時間之內就能達到的。
隨后李霖讓人改換陸路，畢竟現在水路越來越不好走，而且此地距離應天府也不遠了，所以改換陸路更方便一些。
離開洛陽之后，李霖等人剛抵達鄭州就走不動了，因為在這里的災民數以萬計，全都是去開封討飯吃的人。
畢竟開封作為名城古都還是有些底蘊的，而且開封距離應天府更近一些，若是能熬到了應天府，這些災民也就有救了！
鄭州作為河南的中心，周邊的南陽、許昌、焦作、平頂山、周口等地的災民都朝著此地聚攏，人多的時候結伴同行也能有些安全感，能抵達開封就等于爬出了鬼門關，若是能撐到應天府就算真正的逃出生天！
李霖運送過來的二十五萬張羊皮直接在鄭州發放完了。
更讓他心疼的是這些災民拿到羊皮不是為了抗寒保暖，而是先切下來一塊羊皮熬湯喝！
“蔣千戶，調查清楚了么？河南為何會出現這么多災民？”
在李霖想來，這幾年大明風調雨順，糧食的收成還算不錯，再加上朱元璋減免了不少賦稅，百姓們不可能過的這么苦啊？
“大人，事情已經查清楚了，河南布政司連年加稅，苛政猛如虎，百姓根本沒有余糧，入冬之后樹皮野菜都被啃光了！”
蔣瓛此刻也很震驚，因為如果是有人貪贓枉法，倒是還能接受，但是現在一個行省的布政司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加稅，而且加的這么高，這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個小小的布政使就算想要一手遮天，還得有按察司和都指揮司的配合才行，即便三司同流合污，這件事情就沒有人捅上去么？”
李霖此刻眉頭緊皺，他覺得這個事情很不正常，因為河南距離應天府太近了，況且河南又是種糧大省，誰敢在天子腳下干這么大的事情？
可是這數以萬計的災民又不可能是假的，李霖再想想當初揚州城中戶部貪污大案，突然覺得這背后又是藏著一頭猛虎！
若是換做半年以前，李霖聽到這種事情一定憤怒不已。
可是現在的李霖早已經不是曾經的菜鳥，他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出頭，若是朱元璋不想除掉那些貪官污吏，那么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而且還會給自己找惹麻煩！
李霖仔細思慮了許久，然后說道：“羊皮已經發放出去了，咱們盡快返回應天府吧。”
“大人，這件事情不管了么？咱們錦衣衛監察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現在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咱們豈能坐視不理？”
蔣瓛雖然是個粗人，但是看到這種人間悲劇，也動了惻隱之心。
“不是不管，而是暫時沒辦法管，我要先去應天府探探皇上的口風，你先騎上快馬聯系沈家的人，讓他們盡快調撥一些糧食過來，能救多少算多少吧。”
李霖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他不是救世主，若是管的太寬，說不定又會得罪某個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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