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代宋之鋒鏑長歌 > 十五章 首身法
  因田旭之死,諸多弓箭手被鞭撻,以至數人受傷,故延遲一日行軍。

  眾多弓箭手紛紛回到自家帳篷里,躲避二月寒風,巡邏弓箭手則打起精神,不敢有絲毫怠慢,唯恐前車之鑒,就連軍中軍吏,亦是不再騷擾女眷,生怕自己是下一個田旭。

  劉然走出帳篷,拖著傷勢緩慢走向屬于自己中隊的帳篷。

  掀開帳篷,里面坐著八人,缺少了張平亮,其余八人此刻坐在地上,梁護則皺著眉頭,在思索什么,見劉然回來,眼里閃過驚訝之色。

  但只見劉然獨自回來,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有些不快道:“唯有你一人?”

  劉然點頭,而后走進帳篷,也不顧眾人神色,獨自坐在地上。

  見劉然獨自回來,眾人眼里帶著厭惡直直盯著他。

  面對幾人的眼光,劉然閉上眼睛,也不作解釋。

  不多時,帳篷再度被掀開,赫然是張平亮,他此刻面色猙獰,數次鞭打,令他渾身上下都在發疼。

  看到劉然坐在帳內,神色一驚,而后雙眼不自覺的避開他,心中出現幾分害怕的情緒,一步一步的移動到帳內,特意坐在梁護身邊,隔了劉然一塊。

  梁護見張平亮回來,松了一口氣,知曉自己是誤會了劉然,歉意的看了看他,劉然依舊平靜的坐著,沒有一絲動靜。

  張平亮一躺下,就忍不住發出痛呼,二十多次鞭打,令他渾身上下都在發疼,尤其是躺在地上,胸前背后都在陣陣發疼。

  劉然聞聲,睜開了眸子,見張平亮回來了,也松了一口氣,且不說若是張平亮出事,眾人會誤會,泥巴掉褲襠,有理說不清。

  就算張平亮真出事,也會令他感到后悔。

  梁護聽張平亮的痛呼,梁護看了一眼劉然,見他傷勢繁重,卻面色不改,心中升起幾分傾佩。

  二人回來,梁護心情好了幾分,開口問道:“你二人嫌疑洗清了?事情了結了?”

  縱使二人剛回來便問這事不好,但梁護還是有幾分好奇,適才見二人被分開關押,還以為二人這回兇多吉少。

  以至他這老卒,也有幾分傷感,雖相處時日不多,劉然的沉穩,張平亮的稚嫩,仍讓他頗有好感。

  其余七位弓箭手,也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之前心中有所誤會,認為是劉然把罪名都推到張平亮身上,這才被放回來,而今二人都回來,不由有幾分震驚。

  數日以來,鄭科言行舉止,他們早有了清晰的見解,那便是狠戾,行事多肆意妄為,不把人命當回事,如今二人卻能夠安然回歸,足以令他們感到震驚。

  劉然平靜道:“我們是弓箭手,不僅僅只是耕田,更是需要我等作戰賣命,鄭指揮使總是需要我們的地方。”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但卻覺得事情并不會那么簡單,鄭科行事嚴酷,若是他們為嫌疑,恐怕早就身首異處,或被鞭打至死。

  幾人見劉然一臉漠然,也未曾繼續問話,梁護搖頭嘆氣,張平亮之前頗喜挨著劉然,而今卻挨著自己,知道二人已生隔閡,卻毫無辦法。

  只能說造化弄人,本關系良好的二人,卻如此,知曉自己這小隊,距分崩離析不遠。

  十人默默的坐在帳篷內,沒有一人吭聲,他們在等待事情的后續。

  約莫半個時辰,外面似乎有動靜,梁護起身走出帳篷外打探。

  約莫一盞茶功夫。

  梁護便掀開帳篷走了進來,臉色極為復雜。

  張平亮看見梁護的臉色,忍住了痛呼,甚至屏住了呼吸。

  劉然默默起身,牽動了身上的鞭傷,只是眉頭一皺,拿起水囊就遞給了梁護,梁護接過手,便往嘴里灌。

  一直等梁護停止,劉然才道:“發生了何事?”

  梁護深深看了一眼劉然,將水囊關緊,又坐在了地上,臉色復雜道:“事情了結了。”

  聽到梁護的話,中隊長追問道:“了結了?抓到兇手了?兇手是誰?”

  梁護搖頭道:“并沒有,鄭指揮使以逃亡處理,并責令我們不得外泄田旭之死,若是有人泄露,以泄露軍情罪名處死。”

  以逃亡解決,這令人眾人一震,他們想過處死劉然二人,也想到抓到兇手,卻未曾想過是以逃亡結案。

  眾人略有幾分震驚,在此之前,鄭科如發怒的兇虎般,令人感到戰栗,只覺得劉然二人兇多吉少,然而這才多長時間,居然以逃亡便了結了。

  幾人不由紛紛看向劉然,之前場中事,他們看的一清二楚,張平亮神色慌張,手足無措,連開口都難,那么斷時間內能令鄭科改變主意的,唯有他了。

  此刻看劉然一臉氣定神閑,顯然是有所預料,不由心中欽佩不已。

  張平亮也震驚的看向劉然,在帳篷內他所做的事情,自己一清二楚,然而現在居然是這種結果,以逃亡處理。

  劉然松了口氣,這結果不出他所預料,宋代逃亡法,可謂是極其寬松,他所在的弓箭手與其余弓箭手不同,乃是屬將系,隸屬禁軍,為名副其實的西軍。

  然而宋代在逃亡士卒這方面,有身首法,在真宗之前逃亡法仍屬嚴格,自真宗后,因冗兵之政,以至士卒多被欺凌,無奈逃亡。

  為此,便有首身法,私自逃亡杖六十,逃亡日填補,給予自新之路。

  雖名為自新之路,不過是無奈之舉,面對士卒大量逃亡,而無力有效遏制,便有了首身法。

  只要士卒逃亡,在規定時間內自首,便可減輕處罰,就算在逃亡期間行不法之事,都可網開一面。

  但這首身法,猶如給逃亡人一個定心丸,也令一些士卒更加肆無忌憚。

  想到這里,劉然嘆了口氣,雖田旭之死,與他所想一致,只不過其中波折,倒是殃及了他,若是那日早些去,以他的手段,定然不會讓人知曉田旭是被人所殺。

  隨后劉然轉念一想,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有波折,令自己受了皮肉苦,但進入鄭科帳下,對日后行事,也有所好處。

  縱使屈辱,人在屋檐下唯有低頭,在軍中,唯有爬到更高位置,才能避免一些丑惡。

  想到這里,劉然看向張平亮,見他依舊眼神閃躲,心中倒是猜到了幾分,適才他見張平亮似乎有所動搖,才盤鞭,若是在眾人面前,他指認,不是自己也是自己了。

  都是受害者,只是為了活著罷了。

  ......

  帳篷內,燭火搖晃。

  一名男子走進,見鄭科思索什么,低頭道:“鄭指揮使,標下有一言,不知道當不當說。”

  鄭科睜開眼道:“說。”

  男子道:“鄭指揮使為何不處死劉然?”

  鄭科起身道:“他有用,不能死,我初來乍到無親信,他身手不錯,且沉穩,可堪一用。”

  “鄭指揮使,您折辱于他,還將他當做親信,不怕反噬么?”

  鄭科聞言大笑道:“反噬?他一介賤卒,談何反噬,且畏我不畏敵,畏敵不畏我,如今他畏我,豈敢反噬,不過掌中玩物罷了。”

  男子皺眉道:“那田旭之事?該如何處理?”

  鄭科不當回事道:“不過一介庸奴罷了,在自家營中,都能被殺,死了也罷了,若轄官問起,便說逃亡便可。”

  男子點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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