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大巴車,向著集中營方向而去。
沈漁坐在了后排,看著窗外的景色。
二十多年前,歐羅巴大陸興起了新的勢力,以極端的口號,在統治者的帶領下橫掃整個大陸。
關于那場戰爭,已經被永久的銘刻到了歷史上,面前的集中營一樣,記錄著當年死在其中的上千萬民眾。
那些集中營中,關押著無數的人,不僅僅是明人、還有許許多多的各國人物,包括那些殘疾者,精神病患者等等,他們被關押在其中,然后被屠殺。
這是一段慘痛的歷史,被解救出來的人,許多人再也沒有回來看過。
而你,為什么要回來一趟?
車子停在了集中營的門口,現在的游客不多。
倩子準備好了花圈,而沈漁手捧著白花,從車子上跳了下來,正好是中午十二點,天氣預報說今天天氣明媚,陽光指數猛烈,紫外線強度高。
可是,沈漁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看著他。
他的腿在顫抖,嘴里干的厲害,頭上也有冷汗冒出,更不要說心臟砰砰砰的加速跳動。
在這個集中營拍攝完了之后,沈漁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溫度依然森冷,仿佛天空中下著黑色的雪,沈漁甚至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場景,扭曲而且恐怖。
他的內心告訴他,不應該回來。
可是……他為什么要再一次來到這里?
是因為影片中神羅軍官的那一抹笑容,是因為那個人蠻不在乎的神情,還是他依舊是馬靴雪亮,制服筆挺的站在了那里?還是因為……心中的意難平?
他是在屠殺呀!
他傷害的是千百萬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還有那么多沒有武器的平民呀!
沈漁可以在電影拍攝完,就直接帶著電影跑回美國甚至大明,然后剪輯發行,再也不回到歐洲,更沒有必要,在電影拍攝完了放映之后,手捧著一束花,來到了集中營的門口。
但是,他還是回來了。
康斯坦丁看不到他們,蕭儷珠也看不到更多的東西,這種種的情景,讓沈漁知道這是一個很可怕的存在。
就像是康斯坦丁說的,有些存在,如同海洋、天空一樣,你無法抵御。
你的強大,我無法匹敵,但是你的恥辱,我永遠的雕刻到了歷史中。
手捧著潔白的鮮花,沈漁來到了集中營的門口。
鐵柵欄上面鑲嵌了六個文字,無數的人進入其中再也沒有出來過。
彎下腰,沈漁把潔白的花束,放到了大門的一角,然后深深地鞠躬。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下一刻,他全身的肌肉,突然緊繃了起來。
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一雙雪亮的馬靴。
……
蕭儷珠一路上,一直在觀察著沈漁。
看著沈漁戰戰兢兢的樣子,蕭儷珠有點啼笑皆非。
也許是心魔,也許是真的,他碰到了靈異事件,所以被嚇成了這個樣子,但是這樣,他當初怎么敢得罪朱友榮呢?
朱友榮可是吳圓圓的兒子,而吳圓圓,那是……
這個男人呀,說膽大是非常的膽大,但是膽小起來……呵呵,中午十二點,陽光明媚,帶著一大群護衛,甚至不放心自己,連康斯坦丁都叫來了——真以為康斯坦丁他們是一直注視著沈漁嗎?
不,試映會才結束,他們會被一大群人包圍恭維,他們能過來,一定是沈漁安排的,比如某個服務人員提醒他們,沈漁導演可能要去集中營獻花,問他去不去等等。
唉……不過憑良心說,沈漁這樣還行,有點人味。
“咦?”
她突然愣了一下,因為一位身著當年神羅軍服的軍官,施施然的來到了沈漁身旁,平靜的看著沈漁。
他就那樣筆挺的站立在那里,看著沈漁的獻花,看著他的側臉,手中的馬鞭輕微的敲擊著腿側,身上散發出的邪惡的氣質。
不,不是邪惡,而是一種類似于上位者、肉食者的氣質。
就像是老虎看著馬群,獅子看著羚羊。
根據法律,在公眾場合穿當年神羅帝國軍服和他這種服飾的人,都屬于犯罪行為。更不要說在集中營這里,除了電影拍攝等提前預約好的之外,任何敢于穿戴二十年前神羅軍服和飾品的人,都會直接被警衛抓走,或者當場被人暴打。
蕭儷珠的汗毛第一時間倒豎起來。
他是怎么出現的,她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時候,正好有一隊游客,從集中營中出來。
那是幾名老人和一群年輕人,老人的臉上充滿了淚水,還有兩個坐在了輪椅上,呼吸有點困難。
他們從大門口出來時候,看到了那名神羅軍官。
年輕人疑惑了一下,四處看看,以為是在拍攝電影,沒有什么感覺,
但是其中的一位老人,看到了神羅軍官那張如同雕像一樣的臉,眼睛突然睜大到了極點。
那是一種極度恐懼和驚悚才能出現的表情,那是仿佛見到了最深的噩夢一樣的絕望。
他一只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想要制止想說的話,恨不得把整個拳頭都塞了進去,讓自己不要發聲一樣。
就像是當年,他的父親用盡全力把他的嘴巴捂住一樣。
就像是當年,父親和叔叔哥哥進入了浴室時候一樣。
就像是當年,他推著親人的尸體行走在集中營中一樣。
他從來不敢發聲,他如同綿羊一樣等待著死亡!
沈漁抬起頭,看著那名神羅軍官。
他認識他,在一次次的電影拍攝中。
他認識他,在那些歷史的宗卷、影片中。
他微笑著站立在東歐的土地上,身旁是焚燒殆盡的農場。
他無聊的靠在一棵大樹旁,不遠處是被吊死的游擊隊員。
他和人交談著,老弱婦孺和年輕人排隊進入到了毒氣室。
他并不出名,也沒有顯赫的戰功,神羅帝國的花名冊中有他的名字,一個和別的神羅軍官一樣,和那個無數的劊子手一樣……的人生。
千千萬萬他這樣的神羅軍官,組成了第三神圣羅馬帝國。
千千萬萬他這樣的人,掀起了遍及整個世界的戰爭!
沈漁曾經想過,將他的影像從電影中全部刪除,但最后,該保留的,還是保留下來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這是歷史。
是他恥辱的歷史,他都不怕,自己怕什么,記錄下來,記錄下來!
我不怕你。
我怕了就不來了。
沈漁和他對視著,一步都不退讓。
“啊啊啊啊!”
老人發出了如同夜梟一樣的悲鳴,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的異常讓周圍的年輕人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他們以為是這個神羅軍官cosplay的表現讓老人產生了應激反應,甚至有人想要向他道歉。
畢竟……惡魔已經被送進了地獄二十年了,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這一定是拍電影。
可是下一刻,另一位老人大聲尖銳的嚎叫了起來!
“馮勞恩,你把我的父母、我的老婆孩子,都送進了毒氣室!”
老人猛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手上和臉上的青筋暴起。
“快殺了他,快殺了他!”
老人的聲音就像是夜梟,又仿佛在哭泣,或者說,真的在哭泣!
年輕人面面相窺的看著對方,他們反而遲疑了,畢竟這怎么可能,是不是老人認錯了?
“電影不錯,加油。”
沈漁聽到了那個人的輕聲低語,也看到了他的身形有點模糊。
“你是誰?”
沈漁問道。
“我?”
遠處的人群中,剛才那位被嚇得渾身發抖的老人沖了過來,他伸開雙手想要摟著那名神羅軍官,同時張開嘴咬向了他。
“我是馮勞恩。”
他向著集中營走去,那時候,他只是集中營中普普通通的一員。
“我是博登.藍西斯。”
他的身體進入了集中營,衣服卻變成了五十年前,另一場大戰時候的軍服。
老人無助的跌倒在地上,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名軍官。
博登.藍西斯,大名鼎鼎巴爾干屠夫布倫克的副官,布倫克屠殺了幾百萬人,卻依舊有崇拜者,覺得他功大于過,而他的副官,忠實的執行著他的命令。
漫不經心的簽署著一個個屠殺的命令。
“我是宗教裁判所的一位干員。”
女巫們被釘在了十字架上,熊熊的火焰燃燒起來,她們如同貓兒一樣的凄慘的叫著,那個人微笑著看著這一切。
他越走越遠,身體越來越模糊,不同的紋路、服飾、盔甲出現在了他的身上,只有那張臉沒有變化。
“是匈奴、是蠻族、是角斗場中的斗士,是端坐在高臺上的奴隸主,是殺戮,是黑暗……我就是你們……”
他的繼續走向了集中營的深處,走向了黑暗中,身上有了槍械和武器,又變成了佩劍和角弓,不久后變成了草衣赤足的古人,衣衫襤褸的原始人,甚至有了野獸的形狀,又……直到消失。
此時陽光明媚,沈漁身上卻冰冷無比。
也就是這一瞬間,天殘門上的北斗七星,突然全部亮了起來。
.........
這一段寫完了,讓我想想下面怎么寫。
今天就一更,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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