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你沒想到，當初我下鄉當知青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時候也沒想到！”王衛東說道。
三樓的大臥室連著衣帽間和衛生間還有獨立的洗浴間。
曲小梅拎著旅行袋走進衣帽間，她要把帶來的衣服都放在衣帽間里。
寬大的衣帽間比曲小梅和王先進在襄陽化工廠住的房間還大，靠墻有兩排茶褐色的衣柜，曲小梅拉開旅行袋的拉鎖，打開一個衣柜的門，她從衣柜里拿出一個衣掛看了很久，亮晶晶的衣掛兩端是希臘神話里胖天使小男孩兒，做工非常精致。
曲小梅從旅行袋里拿出自己的妮子大衣掛在衣掛上，她突然有些心慌和沮喪。
這件呢子大衣是她花200多塊錢買的，也是她所有衣服里最好的一件衣服了。不過她現在心里隱約覺得也許她這件大衣還不如這個衣掛值錢。
把旅行袋里的所有衣服都掛進衣柜，曲小梅拿著裝化妝品的小包轉身看著對面的化妝臺和化妝鏡。
包裹銅框的大化妝鏡鑲嵌在墻壁上，包銅上面雕刻著繁復精致的花紋，在化妝鏡的最上面的銅框上是一個上半身露出水面的少女和在少女的對面一只體態強健的牛。
曲小梅坐在化妝臺前的小凳上，她把小包里的化妝品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在化妝臺上。
當她把包里的所有的化妝品都擺在化妝臺上后心里突然產生了一種極不舒服也極不協調的感覺。
她帶來的衣服和化妝品都這么廉價，但是看著整個衣帽間里的衣柜化妝鏡到化妝臺，即使曲小梅在這一方面的知識極其缺乏，但是她也能看出沒有一樣不是高端貨。
廉價的衣服化妝品和高檔的衣柜化妝鏡襯托在一起就像是用價值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古董盤子裝咸菜一樣。
曲小梅又把所有的化妝品重新放回包里，這樣她的感覺還舒服一點。
走進浴室，曲小梅給浴缸里放水，然后就坐在浴缸邊上。
燈光下每一樣衛生潔具都反射出潔白耀眼的光，像是在潔具上面鍍過一程厚厚的釉一樣。
等曲小梅終于泡進溫熱的水里，她舒服的閉上了眼睛甚至想哼哼兩聲，她覺得自己以前30多年的人生都白活了，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洗完澡吹干頭發，穿上浴室里掛著的浴衣，曲小梅走進臥室看見王先進正半躺在床上看電視。
曲小梅說道：“你還不趕緊去洗個澡，就這么臟了吧唧的躺在床上。你知道這床單多少錢嗎？被褥多少錢嗎？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王先進看著曲小梅說道：“你忘了嗎？我來之前剛剛在咱們工廠的大澡堂子里洗過澡，這才過了兩天臟什么臟？”
曲小梅抽抽鼻子聞到了從王先進腳上隱隱傳來的腳臭味。
她突然有一種想發瘋的感覺！
而且曲小梅現在很后悔，后悔來這里過年，在這里享受幾天以后再回到向陽化工廠，還怎么活？
曲小梅強行壓制住心里很不健康的情緒，她坐在床邊看著電視嘆息的說道：“也不知道季紅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這輩子這么好命，一下子掉進福堆里了！”
曲小梅對王先進的不滿，王先進怎么可能心里一點感覺都沒有？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和曲小梅一樣也感到非常不舒服。
女人生活的不好可以理直氣壯的怪罪自己的男人，男人能怪罪誰？只能怪自己沒有能耐！
王先進現在只是在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什么都不在乎罷了。
現在聽到媳婦這么說，王先進說道：“季紅還用上輩子做好事嗎？在咱們向陽化工廠誰不夸季紅懂事心眼兒好，心地善良？再說，長得也不差呀。”
曲小梅覺得王先進這句話是針對自己的，好像是說自己長得不好，心地不善良，活該過那種日子。
“是啊，季紅沒有結婚的時候我也認識她，也聽見有人夸她。可是為什么就沒有人到老陳家說親，娶回家里給自己兒子當媳婦？也沒有哪個小伙子請季紅看電影兒？一個個虛頭巴腦的還不都是嫌棄季紅是個啞巴！衛東和季紅結婚的那天我們兩個都在場，你看把老陳頭和老陳太太高興成什么樣？發愁了20來年的姑娘終于嫁出去了。”曲小梅說道。
“季紅那樣的人就是不嫁給衛東，將來在工廠里照樣嫁得出去，然后本本分分的勤儉持家過日子！”王先進意有所指的說道。
聽見王先進這么說，曲小梅更生氣了。
“是啊，我也覺得季紅是那樣的人，可是你看咱們向陽化工廠里那些家庭過的是什么日子？季紅的條件根本不可能有工作出去賺錢，如果衛東沒有娶她，憑她的條件只能嫁給一個咱們廠子里條件最差的工人，很可能也是殘疾。一個月二三百塊錢都是多的，再有一個孩子，三個人靠這點錢怎么活？現在工廠里效益不好，工資低，很多老爺們兒憋著一肚子火，在外面低聲下氣的，回家拿老婆孩子撒氣！過得不好，不就是老爺們兒沒本事嗎？”曲小梅說道。
聽到曲小梅這么說，王先進更生氣了，這是曲小梅明擺著影射自己沒有能耐，沒有讓她過上好日子。
兩個人在言語之間都在不斷的加碼，越說火氣越大，再這樣持續下去就會公然的吵起來。
就在這時李玉鳳推開了臥室的門對曲小梅說道：“小梅呀，快點下來，到廚房幫我干點兒活兒。雞鴨魚都要收拾，一年到頭全家人難得聚在一起，今天晚上全家人在一起好好吃一頓！”
現在全家人都聚齊了，晚飯十分豐盛，十幾個人圍著餐廳里的大餐桌坐下，王海富感慨的對陳頭兒說道：“在咱們東北過去，全家十幾口人擠在一個屋子里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公公婆婆睡在南炕上，兒子媳婦睡在北炕，還有小叔子小姑子和孩子一大幫人擠在一起。現在可倒好，睡覺有睡覺的地方，吃飯有吃飯的地方，連換個衣服都有單獨的房間，我反而覺得不習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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